甄一租住在三环外一处不带电梯的老旧居民楼里,六楼西户,不到五十平的大通间,厨房卫生间一左一右紧挨着门口。二十多年前的老干部装修风格,白色的墙壁,墨绿的墙围,通屋铺了大块黑白格相间的地板砖,所有家具都是甄一住进来之后一件一件添置的,主打一个简洁结实。甄一在这里住了八年,最开始是因为房租相对便宜,后来她的薪资跟着职位水涨船高也没有想着换,一来她经常出差能在家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二来搬家找房子一系列事情下来费时费力太麻烦。房间里没有暖气,所以甄一一进门先找空调遥控器。
简单休整之后甄一又淡定不下来了,她想起自己在之前循环中留下的纸条。如果自己在之前的循环中有所察觉,一定不会只留这一次提示,相比海晏河清阁的卫生间,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甄一挽起袖子,从进门的地垫开始一直到天花板吊顶的线槽,上天入地寸隙不放忙了整整一下午,可惜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甄一冲进卫生间,把淋浴的水压开到最大,最初十几秒都是冷水,她没有躲避,让冷水兜头淋下。冰寒的水流暂时封闭了她的听觉和呼吸,也强势平息了她身体里沸腾不止的血液。甄一知道,自己无法接受的不是循环,而是死亡,还是坠楼这么惨烈的方式。那种疼痛她再也不能承受,每每想到她就浑身剧痛。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坠楼发生在哪一天,也许就是明天!她也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全国有那么多二十八层高的楼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以至于非死不可。如果爸爸看到那样的她怎么办?如果哥哥看到怎么办?甄一心如刀绞,除了愤怒不甘和担忧,还有害怕......
天还是会亮,太阳升起,积雪消融,窗外巷子里卖早点的小摊上烟火气十足,食物的香味不由分说地叫醒了甄一。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正常的让甄一怀疑死亡是假的,所谓时空循环也是假的.....算了,想的再多也只是徒增内耗!甄一眼睛一睁,一巴掌拍在闹钟上,彼时闹钟的按钮刚刚跳起,“叮铃铃”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这个动作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比闹钟还准时。
甄一出门上班的准备过程一向忙而不乱,洗漱化妆换衣吃早餐,整套下来不到三十分钟。她开一辆白色宝马三系轿车,入门级别,车子是公司配置,她只能使用没有所有权。
年入百万却不置办任何房产并且坚持不买车子,这在盛庭是众人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议题。一部分人认为甄一出身不一般,房子和车子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这么做是为了保护隐私。还有一部分人认为甄一肯定把钱花在男人身上,她有个艺术家男友,众所周知,玩艺术是要花钱的,养一个艺术家也不便宜。
杨辉不属于这两部分人中的任何一方,他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甄一与郑国凯有着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就连她那个艺术家男朋友也是个欲盖弥彰的幌子。但郑与梁之间必然不是普通的肉体关系,用这种直白的词来形容他们俩简直是太浅薄太低级了。在大家眼里他们日常的交流并没很多,甚至可称得上是公司中最公事公办淡然疏离的。梁甄一在郑国凯这里得到的似乎只是一个还算广阔的平台,她所有的客户和订单都是自己一趟一趟跑出来的,这一点杨辉曾私下调查分析过很久。但他们又有那种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一个眼神一个皱眉,就会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杨辉自认自己的眼睛看人堪比戴了八倍透视镜,梁甄一绝对是位少见的清冷感美人,而郑国凯技术出身,多年商场沉浮杀伐决断,修练的精明睿智,跟只成精的老狐狸没什么两样。虽然长相普通,但人到中年保养得宜,被合体的衬衫和西装裤包裹的肉体看不到一点赘肉。这两人在外人跟前距离越远看在杨辉眼里就越是有种禁忌、克制的磁场感应,就是那种“我的眼睛看着四海八荒,可我的心只有一个终点,那就是你的眼睛”的感觉。
杨辉有点怵郑国凯,在他面前时思想上不敢有丝毫抛锚,但一见到甄一,他身体里的八卦之魂就会跳上自己的大G车顶摇旗呐喊,大声叫嚣:你这死妖精还装,你还装,你跟老郑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早,杨经理”。甄一锁好车一转头就看到杨辉正调动着脸上每一块肌肉龇牙咧嘴,好像正在对着空气口吐芬芳。甄一怕他尴尬,眼神没在他脸上多停留,打了声招呼举步走向电梯。
杨辉呆了两秒,麻溜跟上,抢先按下十八层电梯按钮,“梁总早!”继续寒暄:“梁总,好久不见了,整整一个季度”。
“我以为每周两次视频会议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