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苒由宫女引着小心步入内殿,只来得及看清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就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民女宋苒拜见皇后娘娘!”
她跪下时身子缩成一团,看着愈发年幼怯懦。
但皇后并未因此生出恻隐之心,她先是叫了起,又让人为宋苒搬来绣墩坐了,才笑道:“宋姑娘都读过些什么书?”
宋苒半坐在绣墩上,眼睛盯着皇后衣袍上的精致绣纹,微微垂着头道:“民女幼时随家父学过几日《太公家教》。”
《太公家教》是大周读书人家常常用来给幼童启蒙的蒙学书。
皇后点头道:“不错,可还读过别的?”
宋苒便小声道:“在晋州时,还学过些《叙古千文》,只是学得不好。”
“《叙古千文》?”皇后来了兴趣,语气愈发温和,“这书倒是讲史的,宋姑娘被教得很好。”
宋苒似乎不知如何回话,只好继续低头不言。
“宋姑娘不必紧张。”夏蝉为宋苒奉上热茶,声音温柔,“请喝茶。”
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是宋苒一进来除了行礼就坐在绣墩上,旁边小几上放的茶点是一概不敢乱动的。
宋苒听了这话,僵着身子端起茶杯,掀开茶盖撇开茶沫,小心抿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杯子,没发出一点声音。
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要到午时了。皇后要留宋苒用午膳,宋苒还未回话,就听见一道甜糯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母后!妧儿和周姐姐回来了!”
门口的宫女打起珠帘,一身嫩黄罗裙的大公主拉着比她高一截的周蓁娘进了屋内,也不行礼,冲到皇后面前抱住她的腰,撒娇道:“母后有没有想妧儿啊?妧儿今日在崇文馆,可一直都在想母后!”
皇后搂住她,脸上笑意灿烂,打趣她道:”本宫看,你这皮猴儿是想凤仪宫的膳食吧!”
大公主便“咯咯”笑起来,从皇后怀里退出来福身一礼,口中道:“妧儿只是顺便想了一下午膳而已。”
逗得殿内的宫人也露出笑容。
“好了,午膳在暖阁摆好了,你带着蓁娘先过去吧。”皇后笑吟吟道。
大公主大声应了,一转身,却见到还有个没见过的姑娘在屋内,走近几步,指着宋苒问道:“母后,这个姐姐是谁,真好看!”
宋苒从绣墩上站起来,显得有些无措。
皇后便道:“这是宋姑娘,妧儿叫她宋姑姑就是了。”
“姑姑?”大公主有些疑惑地回头望了皇后一眼,没有问为什么,拉起宋苒的手笑道,“宋姑姑这几日都在宫中吗?咱们三个一道去太液池玩好不好?”
宋苒嗫嚅着不知如何回话,皇后轻声道:“妧儿莫要胡闹,宋姑娘要归家去的。”
宋苒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微微攥紧,瞬间又放松回原来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大公主又同皇后痴缠了一会儿,见皇后不为所动,才不情不愿道:“那留宋姑姑一同用午膳总可以吧?”
皇后宠溺道:“本就是要留饭的。”
尊贵的母女两个把话说到这里,宋苒原本准备好的一番推脱之词自然也没能说出口,陪着在暖阁里用完了午膳,才仍由青嬷嬷领着,带着小杏自朝阳门出宫。
马车一路往珹王府行去,宋苒自角门进去,转过月亮门,又从抄手游廊穿过几间小院,才算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小杏这时才敢开口说话,她一双眼睛冒出光来,希冀道:“姑娘,咱们以后,是要住到皇宫里去吗?”
“皇宫?”宋苒此时已没了宫里那副怯懦的样子,瘦削的小脸阴沉沉的,神情并不似天真可爱的孩子。
她家道中落,父母去后因没有兄弟被族中侵吞了余财,后又千方百计从想要将她卖个好价钱的所谓远方族叔家中逃出来,抹花了脸一路乞讨寻到县里的慈幼局,又怎么会是天真可爱的孩子?
“这方小院咱们都住不下去了,你还肖想皇宫?”
宋苒从茶壶里倒出凉茶喝了,小小的身子坐在椅子上,回想在凤仪宫的一言一行。
只是,大公主那银铃般的笑声却总是在她耳边回荡,她眼中慢慢浮现大公主精致的衣裳、奢华的首饰、毫无阴霾的笑容,只觉得那笑声都刺耳起来。
“住不下去?!”小杏被吓到了,急忙跑到宋苒面前,拉着她的手道,“姑娘,您可得想想法子!”
宋苒挥开小杏,又喝了一口凉茶,将心中的不平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