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人,都是因为看不见前方的路。所以,总盯着前方看,并不见得明智。
——债族箴言
“你也想跳下去吗?”
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然而,徐立林没有回头,他双手抓着手指粗的铁栅栏,向下俯瞰,分辨着哪一幢楼是自己熟悉的,哪一条路自己经常走。
他不需要回头,他知道肯定是那个女孩,一袭鹅黄色的裙子,头发自然下垂,还戴了个兔形发夹,拣出了刘海。
他推开“天堂门”走上天台,满目的意外,这个女孩的存在更是始料未及——她坐在绿荫架下看书。这年头,还有人跑到天台上来看书?
当然了,主要的意外是,“天堂门”外竟被经营成了一个绿植天堂。
城市广场是个六边型笔筒,每一面对应着一个住宅单元,每个单元除了电梯,还有步梯。
坐电梯到了十五楼,找到消防步梯,往上一层就是天台。通往天台的那扇铁皮门,不知道谁在上面用蓝漆描了“天堂门”三个字。徐立林真想找个人问一问,是不是这里每一扇天台门,都有这三个字。
城市广场的天台是有名的,就和它是东江市第一筒子楼的名号一样响亮。因为城市广场的天台从一开始就是公共晾晒场,欢迎住户们到上面晾晒衣服。原因可能是它的一些户型是单身公寓,根本就没有阳台。于是,天台上还专门设置了晾晒架、拉索之类。
为了帮衣服挡风,天台的围墙砌到了一米四,而晾晒架的高度是一米。也有人说那一米四的天台围墙并非为了看护衣服,关键是防止有人从天台上失足,那可是大祸事。特别是对小朋友来说,一米四就是高墙了,可以保证安全。
后来,随着城市广场年老色衰,事情也发生了变化。在近十年内,城市广场发生过五起跳楼事件,其中两起未遂。特别是,有一起还是直接死在中心花园里。
自那之后,总有人说深夜常听到鬼叫。但也有人反驳,那声音是风声,是因为建筑年久后出现漏风、变形,加上中空的笔筒形状容易形成“狭管效应”,所谓鬼叫,其实是风声。
有人跳楼产生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越来越多住户搬离,新搬进来的,多是不更事的年轻人,因为这里的租金长年涨不起来;其次,天台不再简单开放,天台门上了锁,钥匙在物业楼管那里,谁要上去晾晒,就给楼管打电话。
以上这些都是徐立林从网上搜集到的资料,所以,这次他上来,还给天台门锁准备了断线钳。
断线钳就放在他的外卖包的夹层里。
从“农渔同耕”店出来,外卖包成为他进入城市广场中心花园的通行证。由于年轻租户多,所以外卖小哥经常出入城市广场中心花园——住宅区的电梯都得经中心花园出入,而中心花园出入口只有两个,南门和北门。
“农渔同耕”店就在南门边上。徐立林帮着陈怡把四箱海货搬上一辆小面包后,洗洗手就告辞了。陈怡送他到了门外,看着他进了城市广场南门。
南门轮岗保安和陈怡脸熟,他冲陈怡很有仪式感地摆了摆手,对从自己跟前往里进的徐立林也是笑脸以对。因为他知道这小伙子是从陈怡那边来的,还挎着辨识度挺高的外卖包。
这个外卖包,被徐立林弃于十五楼步梯间。他从包里摸出断线钳就上去了。意外的是,那钳根本用不着,因为那扇“天堂门”虽然挂着锁头,但锁是开的。把挂锁拿下,铁皮门往外一推,凌冽的金属声响得好不真切。
这天台是真的大,从这边看往那一边,在阳光的照耀下,视野飘渺。传说中的晒衣架和拉索,果然在,而且分布为好几个块状区域,那些圆管柱子都是直接钉在水泥板上。
离天堂门最近的两个区域,的确有人晾晒着衣物和被子,而最远处,却是另一番景象:那里的架子和拉索上挂着鱼干,应该是红鱼干。白炽的日光在那里,成了咸鱼的颜色。
环天台一周,依着那围墙墙体,全都焊上了两米高的铁栅栏——即有一米四的长度是贴在墙体上的,然后再往上延了60公分的防护高度。
这还不算,在晾晒架的区域间隔上,都是是矮种盆栽绿植,形成了阡陌有致的过道,每个区域留了缺口,供人进去晾晒东西。而靠着天台边沿位置,刚是更大更高的盆栽。间隔着又有几个遮阳架,有木制的,有铁制的,顶上有覆以茅草的,也有攀爬绿植的。遮阳架下有板桌板凳,看着不经修饰,实则古朴。
那女孩就在离“天堂门”最近的遮阳架底下看书。阳光虽炽,却抵不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