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惊蛰。
一顶春雷在秦川大地轰然作响了。
从二月龙抬头到三月惊蛰,启赴雍城加冠的嬴政仍旧没能等来嫪毐的择吉之日。
与冠剑亲政相比,嬴政更加迫切的是嫪毐何时先发兵起。
经过月余的无声筹谋,外强中干的蕲年宫悄然变得固若金汤。
然恰在这万事俱备的关口。
不问世事的太后赵姬发来家书。
一向猖獗狂悖的嫪毐没了响动···
吕不韦更是一道加急特使飞书,顿时让嬴政陷入了两抉纠结。
原本既定又明朗的局势陡然一转,变得越发令人难以揣测。
涌动的暗流波谲翻腾得几乎让人窒息···
入夜,嬴政全无一丝睡意。
一手母后家书,一手仲父特书,反复思忖搅扰着头心。
太后赵姬家书:政儿,阿母自来清闲寡悠惯了,不善甚国事,家事也没甚费心,政儿勿怪阿母;今政儿不日加冠,业已成年,阿母甚心愿也没了,惟愿讨个儿媳···
看着这则家书,嬴政的心头不禁泛起酸楚。
父王盛年早逝,母后寡愁独居早早就搬出了咸阳,除了既定时日拜礼,来往甚少。
尤其在嫪毐此獠后,与母后的来往就更少了,越来越多的是以太后涉政令形式的特书令书。
如此一封家书,全无半分冰冷勒令的气息,俨然一个常人老母对儿子的关怀备至。
对于母后嬴政想得通透,母后自来便是儿女情长的家常女子,即或回到秦国做了王后太后,如此心志也从未改变过···
她从来都不是如宣太后那般,明大义,思国政,善谋略···
嬴政只是恨:“既无祖宣太后之志,却以此为开脱之例,恶染其习?”
这一则家书至少断定,母后并非中伤自己,亦并非扬言杀自己。
如此,嫪毐此獠越发令其恨之入骨···
然则今早之时,吕不韦派来的丞相府特使言:“先王遗诏开启,拜封驷车庶长嬴贲为昌文君,特书一式两份送秦王与长信侯阅;丞相之意衡制嫪毐。”
嬴政听得大是愣怔不解。
特使详尽道来原委之后,嬴政气得大拍王案。
“父王遗诏嬴政无可厚非,然则仲父之衡制嫪毐却是何意?”
咸阳之时早已谋定,助长嫪毐,不着痕迹而后法制人。
现在以昌文君制衡嫪毐使其不得轻举妄动,简直多此一举。
特使摇头只道:“丞相之意,老臣无多揣测。”
一番会商后,王绾思谋道:“丞相绝然不是反复之人,如此一举莫不是局势有变?”
嬴政目光紧皱,问向特使:“仲父可有口信或原话?”
“了无口信。”特使摇头,“原话是:‘胜败未有定数,胜则何?’”
“胜败未有定数?胜则何?”
嬴政反复思忖着吕不韦这讳莫如深的一句原话。
若说胜则何?
那便是嫪毐败后,自己将如何处置母后,此事牵扯甚大不得不思,仲父对此缄口结舌不可名状倒是一说。
然这绝不是关节要害。
胜败未有定数?如此大相径庭的态度只以特使交谈的原话而不以口信传达自己。
除了顾及到自己,那便是说局势确有变数,至于什么变数仲父也尚且未查出。
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然则嬴政却是等不及了,他一天也不想再容忍嫪毐此獠。
恰在此时,小赵高喘着粗气进来了。
“君··上··”
“喘了气说话!”
“快··快看谁来了~”
嬴政目光顺着赵高手指望去,只见一个黑得面目全非粗狂汉子赳赳来了。
嬴政大是惊喜欣慰,“蒙恬!好兄弟,你总算来也!”
“君上!”
蒙恬拱手拜地,嬴政赶忙上前扶起。
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去岁大夫交我两千牧马铁骑,事先未曾告知,请君上勿怪。”
“怪个鸟。”嬴政闪烁这泪光,“准知你调兵去了,上将军良苦用心嬴政岂能不知!”
“牧马铁骑有何来历?可合法度?”嬴政正色一问。
蒙恬欣喜道:“两千牧马铁骑目下已在雍山,大有来历,不违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