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让卢定华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把卢雨重新带回医院。
也许有救呢?也许不用失去呢?
而卢定华一直低着头,刚才的暴怒好像泄空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过了好半晌, 他忽然喃喃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阿雨出生后,第一次捏住我手指头的那一刻。”
俞熊一僵。
“……是春天, 他是3月14号出生的,我跟我老婆说,他就和我们花盆里种的小葱一样有活力, 长大后肯定劲儿特足, 爱跑爱动。”
“果然, 阿雨他初中就进了校篮球队,拿了全市第二名,高中的时候也是,还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特别出名,老师们也特喜欢他,”卢定华笑了,笑了一瞬,便用力捏紧了拳头,道,“这孩子不爱静,你别看他现在这么文静,其实平时特别爱动,还不听话……”
说到这,卢定华抹了把眼,道:“……已经不是‘平时’了,是‘以前’。”
他骂了句脏话,带着哭声说:“他还有十天过生日。”
俞熊的眼睛变得更红。
他从卢定华身上收回视线。
呆了好久,他说:“那我儿子的生日还有大半年……他生在快过年的时候。”
两位父亲静静坐在隔间的阴影之中。
“年前那次过生日,那小子还带女朋友回来了。”
俞熊的低语显得特别幽寂。
……
另一头,骆晟起身想去外头抽烟。
他听到身后两位老夫妻担心的絮语,走到走廊上就转头往右边一看。
卢雨正蜷缩在墙边。
宽大的毛衣将他罩在底下,二十岁的男生明明个子已经很高,此刻却显得那么小。
他低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言不语,静得好像没有呼吸了一般。
骆晟犹豫了下,问:“不冷?”
两秒后,卢雨才微微摇了摇头。
顿了顿,骆晟又问:“……是不是要吃药,需要我给你倒杯水吗?”
卢雨这才微微抬起头来,道:“……不用,我直接吞下去了。”
骆晟竟然看出来他正在忍受癌痛,需要吃止痛药。
卢雨有些疑惑地投去视线,似乎想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骆晟淡淡道:“以前遇到过病友,身体不舒服就把止痛药当糖磕,一点都不遵医嘱。他发作起来的时候和你不一样,不过,也差不多吧。”
“病友”两个字让卢雨惊讶:“你也患癌啦?”
“不是,是另外的毛病……我说的那个人发作的也不是癌痛,是别的。”骆晟含糊了过去。
他不想提自己那一段重度抑郁治疗史,那是一段极其混乱——身体与灵魂同时被搅乱的时光。
“这样啊……”卢雨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自己的腹部。
止痛药似乎并没有起到良好的作用,他的嘴唇白得触目惊心。
可他还是笑着,道:“刚才打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
“没事,”骆晟忽然不想抽烟了,他走到卢雨另一边,和他一样就地坐下,道,“很正常的冲突,你爸没有错,但你也没有错。你的绝症恰恰好是癌症,生病逃不过你爸妈的眼睛,如果是其他毛病,自己做好决定就行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没法让人理解,但你也不能为此就折磨自己。”
骆晟的话说得过于轻松,卢雨盯着他,问:“你到底是生什么病,也是绝症?”
骆晟笑了下。
卢雨还是看着他:“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得绝症啊。”
骆晟:“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得绝症了啊。”
卢雨刚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撑住地面。
直直地撑住,又改为握拳,身体内如同潮水般缓慢上涨的疼痛让他笑不出来了。
“现在看起来像绝症了。”骆晟道。
“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卢雨努力地笑着,又忍了会儿疼,轻声道,“能活着还是别找死的好。
骆晟一顿,看向他。
卢雨已经很难保持正常的姿态。
他比刚才蜷缩得更紧了,像是一只蛹,一只正在逐渐干瘪,失去生机的蛹。
他微垂着头,盯着前方那一片灿烂的垂丝海棠花树,道:“活着多好啊,但凡还能有一点点机会,我也想活,再过十天,我可就要过生日了。”
“……我爸妈背着我在偷偷给我准备这最后一次的生日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