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说谢嘉正在听力机构,她愣了下,问:“你哪来的钱?”
谢嘉:“我自己赚的……也有朋友借的,一起凑了凑。”
谢母沉默了下,道:“你不怕别人看你吗?我和你说了很多遍,你戴上助听器之后就——”
谢嘉打断了她:“就会变成残疾人?”
“可是我不戴,我就没有听力残疾了吗?”
“妈妈,你和耳朵正常的人打电话时,需要这么大声地说话吗?”
谢母消声了。
谢嘉在走廊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有像高中那一晚那样激烈地争吵,这一刻,他只心平气和地说:“而且啊,别人的目光真的重要吗?”
“如果重要……那我也已经被那样的目光,看了整整十年了啊。”
当他听不到别人喊他,当他以为别人也听不清楚时大声说话,当他因为努力看别人的唇语而被误会……
每一分每一秒,异样的目光都环绕着他。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谢嘉的头向后仰去,轻轻靠在墙上。
他的余光扫到了什么,侧过脸。
牧声走出房间,在门口停下,低头看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悄无声息地对接。
谢嘉注视着这个男人,说:
“如果我注定要成为一个‘特殊’的人,那我为什么不索性变成最独特的那一个?”
……
画面黑了下去。
海浪一般澎湃的旋律渐渐响了起来。
画面再次亮起时,谢嘉拿起了两只小小的助听器。
在专业人员的帮助下,他将两只助听器戴上耳朵。
他的两只耳朵听损程度不同。
“最开始佩戴助听器,您可能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
那嘈杂的,尖啸一般的声响又袭来了。
工作人员替他调整了下助听器的位置,嘈杂的声音瞬间褪去。
工作人员微笑道:“一定要正确佩戴,不然会出现噪音。”
“您可以现在感受一下,还有其他什么不适吗?”
配乐旋律的节奏越来越紧凑,那浪潮也越卷越高。
谢嘉低垂着眼,说:“……有点闷,声音还是很多,有点吵。”
“这是正常的,是因为您还没习惯,等您再适应一段时间之后,我们还要再进行调试,调试几次才能达到最适合您双耳的程度。”
“……嗯。”
镜头对准了谢嘉的脸。
观众们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他的视线游移着。
又或者,他自己可能也还没有找到当下这一刻他所该关注的目标。
忽然之间,他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恍恍惚惚转过头,将目光投向窗外。
在工作人员和牧声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走向窗口,抬起双臂,打开窗户。
在配乐达到最激动人心的高潮的一瞬间——
所有旋律戛然而止。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谢嘉闭上双眼。
他深吸一口气。
风在轻轻地吹,发出“呼……呼……”的声响。
树叶在互相摩擦,“沙沙沙”“沙沙沙”。
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忽然一扇翅,哗啦啦飞走了。
还有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有人在大声说话,有车辆在鸣笛。
好多的声音。
好美的声音。
他还听到了一道脚步声。
那脚步声缓缓地靠近他。
然后是,另一道呼吸声。
令他魂牵梦萦的呼吸。
他转过身去,牧声就站在他的面前,低眸对他说:“知道那天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男人倾身,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我说,我爱你。”
谢嘉的瞳孔蓦地紧缩。
过去他绝对听不到的耳语,就这样清晰地炸响在他的耳边。
遖鳯獨傢温柔至极的,让人沉醉的声音。
窗外的阳光照射着谢嘉的眼。
他的眼中水光波荡。
他翘起唇角,带着鼻音道:“骗人,那天你的话绝对比这三个字长。”
牧声:“没有骗你,那天我真正想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谢嘉的眼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