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被问话，皇后虽然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面带微笑看向皇帝，“应儿没有同臣妾说过此事呢。”说着，她不动声色地觑了眼皇帝的面容，顿时心头一紧。

这样的表情，她只在皇帝遇到新欢时见过。

“兴、兴许就是茶楼那件事儿吧。”皇后结结巴巴说完，怜悯的目光落到了江兰因身上。

皇帝微微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眸光瞥见侧门，立刻停住了。

德公公快步走近，悄无声息地来到皇帝身旁，面色凝重地弯腰凑到皇帝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皇帝听完，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飞快瞄了江兰因和江夫人一眼，冲德公公摆摆手。

德公公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皇后，你带江夫人和兰因去偏殿好好说说话吧，朕有要事要办。”皇帝吩咐完，深深看了江兰因一眼。

“是。”皇后应了一声，朝方姑姑看去。

方姑姑迈着碎步走向江兰因母女，恭声道：“江夫人、江二小姐请跟奴婢来吧。”说完，率先往偏殿走去。

江兰因松了一口气，连忙低下头，暗暗活动着酸胀的颈部。

这皇帝伯伯可真讨厌，只会叫人抬头，又不让人低头……

江家母女跟在方姑姑身后，缓缓走向偏殿。

即将离开时，江兰因回头瞄了眼御书房正门的方向，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她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系统方才突然出声，告诉她谢长延来了，还额外给她透露了一个坏消息——皇帝似乎对她有意思。

这话犹如一盆凉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盛夏六月，她却冷得直哆嗦。

江兰因甚至顾不上思考谢长延为什么进宫，她连自己怎么来到偏殿，什么时候坐下都不清楚，脑海中只剩下‘皇帝看上她’五个字。

她极力回忆着，方才抬头那一瞬间，她看到的那张面容。

明明皇帝与江将军的年岁相差无几，样貌却年轻许多，两人看上去像是相差近十岁一般。皇帝面色红润，嘴唇上方蓄了短粗的黑胡须，脸上看不见一根皱纹，只额头正中央有一点纹路印记。

江兰因当时还在猜测，皇帝应该常常皱眉。

旁的她是一点儿也没记起来。

她是将皇帝当成长辈去看待的。

她才一十二岁！

“兰因，你这孩子发什么呆呢？”江夫人突然伸手拍了拍江兰因的胳膊，将她从思绪中唤醒。

“啊？阿娘怎么了？”江兰因迷惘看向江夫人。

“在想什么呢？”江夫人捏了捏江兰因娇嫩的脸颊，转头对皇后笑道：“我这孩子，从小就迷糊，还老觉得自己聪明呢。她呀，在家被江诚给惯坏了，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江兰因揪着江夫人的衣袖，软软地喊了声：“娘，你别乱说。”

她没觉得自己聪明，也没觉得自己糊涂。

当然，若能像阿姐一样聪慧，倒也挺好。

“无妨，本宫也很是喜欢兰因这丫头，天真烂漫，多讨喜呀！要是能多多进宫陪陪本宫，那该有多好。”皇后娘娘夸了江兰因几句，又将话题拉回来，“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那本宫就命人请嫣儿过来，姐妹两个互相见一见，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是兰因做得不对，理该她道歉才是。”江夫人板着脸，让江兰因站起来，“兰因，赶紧跟皇后娘娘道歉，一会儿见了十公主，也要道歉，听见没有？！”

江兰因明白阿娘这是在提醒自己放低姿态，连忙朝皇后躬身行礼，“皇后娘娘，都是兰因的不对，不该误会十公主，兰因知错了，兰因不敢奢求娘娘的原谅，只希望娘娘不要气坏了身子。”

一番话说得十分讨喜，就连听惯奉承的皇后，都不由得心生欢喜。

越是欢喜，就越是可惜。

她亲自走过来，将江兰因扶起，抬手怜惜地将她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本宫知道，不是你的错。”

两人站得很近，近得江兰因能闻到娘娘身上的檀香味。

江兰因瞪大眼睛，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精致的面容，一时间有些发懵。

她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祗突然低头怜悯人类的渺小。

这种赐福并不会让人类感到高兴，反倒会愈发惶恐。

“因因，你怎么又发呆了？”江夫人的斥责声再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