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靛色金边的徐府牌匾,牙齿咬住下唇,躲回府里也不行,叛军进城,必定先挑着大户人家搜刮钱财油水,徐泾是大商贾,名声在外,叛军肯定会来,她一介女流会在士兵手底下遭受怎样的折磨,不用想都知道,那还不如用三尺白绫吊死自己算了。
徐念念合起眼睑,想了一会儿,扭头往内城跑。
在乾朝,商贾纵然有钱,仍属于地位不高的三教九流,徐泾天天设宴巴结那些住在内城的门阀世家、王公贵族们,便是连叛军破城的消息也是一个官员在徐泾的宴会上醉酒吐露的消息。
她一个深闺小女子,不知道去哪里才能平安,但这些掌握权力的门阀世家、王公贵族们势必会知道该去哪里,混进他们的车队,或许有一线生机。
连通着内城与外城的正阳门已经没有禁军把守,徐念念畅通无阻的抵达内城,街道空荡无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车队,她好像来晚了。
也是,连徐泾的车队都走了,那些权贵应当更早就走了。
徐念念在街上穿过一座接一座富丽堂皇却空空如也的府邸,眼睛逐渐湿漉,脚步变缓,最终停下,苦笑,大概是老天知她这世辛苦,想提前收回她这条贱命吧,她所有尽力而为的挣扎,在命数面前都不过是蜉蝣撼树。
真不甘心呐,徐念念用手指抹走眼尾的泪珠。
街道太过安静,因此附近传来争执声时,徐念念听的格外清晰。
“走什么走,匈奴实打实攻破京城了吗?就当逃兵,您也不嫌丢人,我可不走。”
“禁军已经离开,你一人留在此地便是送死,徒劳送死就是你逞能当英雄的方式么?”
“呵!”
徐念念张了张口,又抬手捂住嘴巴,以免剧烈扑腾的心脏跳出喉头。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看到了,就在左边街前,停着两架马车,在吵架的两道身影就跟命中注定好似的,是背对着她的!
徐念念屏息,刚刚杀人都没有这会儿紧张,她蹑手蹑脚摸了过去,不敢细看那两人,翻开其中一辆马车布帘,一骨碌爬进去,光亮片刻照出马车内陈放的杂物,在布帘落下后车内又变得昏暗,徐念念凭着感觉提起其中几个细软,整个人往地板一躺,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骨头都舒展开,她将几个细软往身上摆放,遮住自己的身形。
耳边吵架声止住,徐念念感觉马车一晃,有人坐上车架,那人似乎还不服气:“我不觉得是我错了。”
与徐念念在徐府深院常听到的那种男人世俗且浑浊的声音不同,这是一个颇具少年意气的声音,干净又清澈。
另一人声音则较老成:“你没有错,只是世上之事并非全部由对错这一把尺来衡量。你殒命于此,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猜出两人在争论何事并不难,无非就是这辆马车的车夫看不惯达官显贵们弃城而去,认为此举不是大丈夫所为,另一人则劝说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做螳臂当车之事。
徐念念阂起眼,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匆匆一瞥的朦胧背影,她想,这辆马车的车夫应当是一个善恶分明的人。
车架上的少年绷着面色没再回应,扬鞭抽马,马蹄才撒开,少年眉头一拧,扯停马车:“这马车重量不对。”
徐念念垂在身侧的手霎时间蜷缩起来,被他一句话吓得心砰砰跳,不是吧,只凭方才那样,就能察觉出马车有异样,这人莫不是神仙?
另一人催促:“没时间了,你别停车,离京后再说。”
还好还好,徐念念刚要松口气,眼皮上忽然洒落细碎的光点,外头的风声清楚起来,她心徒然堵到嗓口,无法呼吸,那少年将马车布帘掀开了!
逃亡
正值晌午,阳光丰沛,少年一把掀开马车布帘,风卷布帘,帘尾如波浪翻滚,光大赖赖的涌入马车内,爬上堆叠的杂物,穿过杂物之间原本黑暗的留缝,在徐念念眼上落下一道暖融融的光。
徐念念吓得眼皮闭紧,企图幻化作马车底的一块木板,或是杂物堆里其中一件不打眼的细软,被少年一块带走。可惜她只是普通一凡人,没有易形的法术,她只能在内心深处祈祷老天庇护,她好不容易才有了生的机会,少年可千万别眼尖瞧见了她,将她赶下马车,留在这座即将被叛军攻下的城中,那样她就真要殒命于此。
所幸那少年着急赶路,并非亲自翻查马车内堆放的行李,在另一人的催促下,少年打量几眼后便松开布帘,再度挥起马鞭:“行了,走吧。”
言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