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是进宫赴宴, 却鬼使神差的,如以往般把?针匣收入袖袋中, 不想这会儿起了大用。
毫针擦过烛芯上火苗, 徐念念心中一片紧绷,她此前未曾给才及总角的孩童下过针, 方?才长定皇后?又在御花园当众人面撂下那样的话,萧淑妃虽未言语,但徐念念知道,在后?宫,一个皇子?对嫔妃有多重要,甚至于能决定她会不会被送进皇陵陪葬。
她这回有赵荆护着,皇帝儿子?又众多,十一皇子?并非嫡出,便是死了,她也不至于真遭牵连被责罚,可这不代表她孜然一身轻了,如果十一皇子?死于她手,她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入宫为?其他人看诊,她渴望的名声与地位,便成了天边的云,无法握入手中。
思绪不安之时?,徐念念好似在缈缈烛火的另一头看到了明?空的影子?,那年明?空在玄参观内监督她背识中药,明?空考她,她答错一味药名就要挨一下手板,那时?的一切都很纯粹,念起于赚钱生存,认真学习时?又不是为?了赚钱生存,就像她选择救十一皇子?的霎那,她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
徐念念深呼气,摒除一切杂念,回归从医开?始时?的医者本心,下针施救。
毫针针尖烧出一段通红,飞针送进内关穴一寸处,不动,十一皇子?身子?无意识的震颤一下,然后?是外金津、足三里?......
说来奇怪,原本星官在昭元帝设宴前就算过,除夕这日至多飘点无碍瞻观的小雪,因此昭元帝才将?除夕宴在可赏腊梅小雪山的御花园,谁想此时?却下起了夜雪。
起先?,御花园的夜宴并未停下,十一皇子?晕倒只?不过是小插曲,很快便被揭过去,朝臣贵戚品尝着美味佳肴,把?酒言欢,昭元帝叫了乐师上来抚弄弦乐,舞姬助兴,席间男人难免将?眼目落在那些雪里?薄纱的舞姬身上,赵荆并未展露处什么兴致,不疾不徐的品着玲琅菜色,吃到好的,他会添一筷子?放入一旁没?回来的人碗中。
席间,长定皇后?尚能稳得住姿容,得了丹痧昏迷不醒的到底不是太子?,萧淑妃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失神地坐在一旁,偶尔望一眼右面亮灯的养性斋,昭元帝虽未在席上摆脸色,但她明?白今夜十一皇子?晕倒已触了昭元帝霉头,此刻着实不敢再打搅众人兴致。
奈何雪实在扰兴,鹅毛大雪由?紫禁城上蔓延开?来,白皑皑铺向正?阳桥大街,再往四面延伸,风冷飕飕的,将?沿街客栈灯笼掀翻又抛去半空的星子?下面。
众人只?得簇拥着昭元帝去养性斋避雪。
这样的天色,也导致了侍卫在之后?的半个时?辰都未将?太医请来,徐念念全程独自为?十一皇子?施诊。
赵荆与昭元帝相挨伫着,一袭黑缎袍上洒了点雪花,俊朗丰神,与昭元帝一同观这场风雪。
待雪小后?,昭元帝兴致也被浇得差不多了,摆摆手,示意就此散席,朝臣们拜别帝王,慢慢离开?。
雪花纷纷扬扬,很快便掩盖住众人远去的踪迹。
赵荆仍留在昭元帝身边,他忽而?说:“陛下,经此一事,您不觉得太医院添多一个太医也挺恰当?”
昭元帝:“寻常夜里?太医院都有太医职守,只?是恰好今夜是除夕,团圆的日子?,便让他们各自回家过节去了,此事的确是朕思虑不周,以后?无论如何太医院时?刻都要保证有太医值守,怎么,荆儿是想增设太医院官职?还是想引荐人?”
赵荆手指抚过下颌:“臣觉得自家夫人挺合适去太医院当太医的。”
昭元帝轻笑,脸上浮有酒气:“且不说从未有女子?进太医院入职,你如何确定她能把?十一郎救回来?若救不回来,朕还得拿你是问,你小子?倒敢先?邀起功来了。”
“不论救不救的回来,这份心性已是可佳。”赵荆对着黑夜里?变得温柔的雪点,口呼出白气:“臣是觉得,若救回来,也算功劳一桩,既有功,便该论功行赏。若救不回来,按理该罚便罚,她不是会逃避的人。”
之后?沉默片刻,昭元帝想起一个女人,他着实不愿记起与那女人相关的往事,依照祖制,牝鸡司晨之事不可取,昭元帝亦无法接受,低头捻眉,问赵荆:“你这么为?她,是认准她了?”
赵荆想到什么,兀自在那里?笑,可不是认准了吗?徐念念不是因为?他拥有的出身、权力而?看向他,她看他是十分?纯粹的,甚至他若是市井出身,她会更高兴,他拥有的东西对她来说反而?是累赘。
他呢,还算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