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康熙圣驾回銮,太子胤礽亲至宫门处迎接。
康熙身体已有好转,他下了车亲自扶起胤礽,而后在胤礽的陪同下回到乾清宫休息。
在陪同了康熙两天之后,胤礽才回到东宫。东所里,听得太监传信,称皇上没有再多责备,反而对太子多加安抚,三阿哥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事总算是过去了。”
“主子要去找太子殿下吗?”法式善端了茶送到三阿哥身边。
三阿哥轻轻摇头,接了茶却未饮。
“主子在想什么?”
“法式善,我不能再找借口了。”
三阿哥抬头看向眼前人,“这次汗阿玛疑我,定然有我当年拒了赐婚的原因。四弟身边如今都已有了人,我……我不能……”
法式善轻轻一笑,说:“主子早晚是要娶福晋的,我早就知道。
当年主子为了我已经拒了一次赐婚,我从那时起就已经暗下决心,主子永远是法式善的主子,主子的福晋,也永远是法式善的主子。
以后主子的女儿和儿子,就是法式善的小主子。我这条命永远是主子的。”
三阿哥笑了一声,抬起头敛了泪,而后将法式善拢入怀中:“又笨又傻!除了我大概没有人要你当奴才了!”
“所以我要一辈子赖着主子。”
法式善轻轻拍了拍三阿哥的后背,安抚片刻,道,“主子还是应该去趟毓庆宫的,这次的事情不大不小,但对于您来说,如果因为这并未做过的事情就跟太子殿下产生了嫌隙,那便是大事了。”
“我知道。”三阿哥一滴泪垂在法式善肩头,“一会儿我就去。”
“主子又要赔我一件衣服了。”法式善笑着说。
“赔。你要多少我都给你。”三阿哥终究还是低声啜泣起来。
八月初,暑热已过,康熙的身体也渐好转,胤礽则丝毫没有被“贬斥回宫”所影响,依旧恭谨勤勉,日日请安问好,还帮着康熙处理些琐碎政务。
每逢这种时候,哈哈珠子们就能偷得些空闲。
这一日午后,几人正在惇本殿配殿里各自闲聊玩闹,小明子进了屋请安,说皇上在乾清宫发了火,不知是何原因。
因着胤礽也在乾清宫,郑奉有些担心,便先来知会几人,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不约而同的,几人都转头看向齐云野。
齐云野示意小明子退下去,才淡淡说道:“咱们主子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不大可能做什么去惹怒皇上,估摸着是别的事情,先别慌,等等消息再说。”
这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但经由齐云野的口说出,似乎就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让所有人都安下心来。
没过一会儿,小明子就再次传了话过来,称是政务上的事情,太子并未受到申斥,只是被要求先回东宫。
未几,胤礽回到东宫,稍做休整后便召了德住单独说话。齐云野稍做思索,便猜到了此番为何。
果然,这一战并不顺利,只是不知今日康熙生气是为了战事失利,还是为了自作主张的大阿哥,又或者,两者兼有。
“啪嗒”一声,齐云野手中棋子滑脱,落入棋盒之中,原是无意之举,声音也颇细微,却将齐云野从思绪之中拽出。
他凝视着棋盘片刻,恍然惊觉,刚才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是在期盼着康熙发现大阿哥在此事之中的盘算。
他竟然在想,若是这次康熙就能发现大阿哥的狼子野心,提前将他落罪入狱,日后胤礽或许就能有别的结局。
大阿哥如今也不过是十九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自恃皇子身份,做出越级上报的事情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作为日常被众星捧月的皇子来说,他可能根本就没意识到“向父亲告状”和“越级弹劾”这两件事能画上等号。
齐云野自忖理智,从未觉得自己心中对那孩子已经生了厌恶之心,甚至到了盼着他做错事,盼着他被惩罚的程度。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心中已经拥有了“立场”,拥有了因为不同立场带来的“倾轧”的欲望。
原来,这就是所谓党争的影响。即便是知道结局的自己,身处其中竟也会因为情感,因为亲疏而存了这样的想法。
那么那些不知结局的人,因着眼前可获得的好处,或是未来可见的收益,携手做出些于己有利的事情,放在上位者眼里,不就是“结党营私”了吗?
原来立场处境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