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气若游丝地看着来人，看似弱不胜衣，却难掩清雅皎皎，无畏凛然，她像是黑夜里一抹光，给了在场所有人难以言喻的希望。

“既是奉旨，那么，敢问圣旨何在？”

洛凝掷地有声，步伐优雅的一步步上前，也丝毫不惧那官兵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剑。

她不是不怕，是不能怕。

景国公夫妇自小把她保护的很好，从不让她见过一丝丝血腥，可她骨子天生有种刚毅，半分节气不可失逾。

一名官兵被问得哑口无言，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问圣旨何在？

他们身份象征着毋庸置疑的权利，真是有不怕死往刀上舔。

洛凝矗立在两名官兵面前，淡淡道：“永定侯府往小了说，仍然是一门侯爵世家，往大了说，乃是皇亲国戚，就是要问罪，抄家，也当有旨有名，何时披上这身软甲，便能以代圣旨，示王法何在？”

“王法？”有人冷笑，“侯夫人好气魄，死到临头还敢跟禁卫军谈王法。”

洛凝侧身，见来人带着不屑与傲慢向她走来，他道：“禁卫军代表皇权，那便是圣上的旨意，何人敢质疑？”

“哦？”洛凝低笑一声，“邱统领能代表皇权，那天下岂不是姓邱？”

“你……找死。”邱统领凶煞腾腾，怒道：“一介妇孺，岂容你张冠李戴，挑衅皇权，来人，若有反抗者，逃匿者，通通格杀勿论！今日就算血洗宋家，也要找出宋家与太子同流合污的罪证。”

“尔，岂敢！”洛凝眸光凌厉，面覆寒霜，“邱统领想要血洗侯府，那便以从一品授予公爵景国公嫡女，永定侯当家主母为始。”

她双手交叉置在腰腹上，脊背挺直，迎风而立，衣袂猎猎，誓死如归。

她笃定，他们此刻并没有圣旨在手，不然早就宣读，就地正法。

禁卫军手段出名的何其残忍，恨不得将侯府翻个底朝天，而不是杀个奴婢，摔摔东西这么简单。

周身士兵闻言面面相觑，当即敛了几分嚣张，景国公，朝野谁人不知，远在边疆洛将军还打了胜仗，话说即便宋家族下狱，她洛家嫡女也不一定会获罪。

邱统领面上依旧挂着不屑，拍手称道：“都说景国公一族风骨傲绝，今日一见，果真有老将军之风。”

“侯夫人倒是比一般男子更为有胆识，本将甚为意外。”

作为禁卫军统领，他查抄多少高官世族，哪家女眷见到官兵不是瑟瑟发抖便是六神无主，谁还有人能如此镇静的言辞凿凿，讨要圣旨？

邱统领做了个手势，示意将常氏放下，唇角微勾，“抄家圣旨马上就到，看届时侯夫人还能不能有如此之气魄。”

洛凝微微欠身，从容不迫，“不劳邱统领费心，宋家等着便是。”

常氏被人一放，即刻瘫倒在地，连连咳喘不止。

洛凝心疼地搀扶起常氏，眼眶一热，“嫂嫂，你可还好？”

常氏压住咳喘，吁吁地说道，“阿凝，你别管嫂嫂了，宋家蒙了难，横竖都是一死，不必为我这将死之人开罪禁卫军，不值当。”

洛凝一面帮顺了顺心口，一面安抚道：“嫂嫂，你别这样说丧气话，人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不能失了活的希望。”

常氏微微一笑，把眼闭上又撑开，低低喘着，“阿凝，不知为何，只要有你在，嫂嫂便觉得心安，扶着嫂嫂走吧，我也该和大家一起在院中等待审判，若是坐实罪名，一条白绫足矣，也算对得起夫君年少之慕。”

洛凝听了，一阵心酸涌上心口，在大晋朝，并没有那么条条律律去规束守寡的女子再嫁人妇。

只是，她知，常氏与旁人不同，他们少年便相互爱慕，心中都是彼此的唯一，她此生只能是宋家妇，绝无再嫁之意，长此以往，思抑成疾，或许对她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

洛凝只做劝慰，“嫂嫂，你一定保重身子，你不止是宋家妇，还是常家女，令尊常祭酒大人与薛夫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前往福云寺上香，风雨无阻，想必不用我多说，他们二老是在为谁祈福……”

常氏垂眸，泪水打湿了衣襟，“阿凝，莫说了，嫂嫂明白……”

每等一秒都一种炙烤的煎熬。

洛凝想不通的是，禁卫军是如何没有手谕圣旨，便带兵查抄宋家？

抄家并非儿戏，若是寻常人家，先斩后奏不足为奇，可宋家这等高门世家，没有经过圣上定批，是不可能来这招险棋。

是不是有一种可能，便是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