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晨耳边仿若炸开一道惊雷,他睁开双眼,正对上紫菀仿佛要剜人心扉的眸光,一颗心重重的沉了下去,她曾经看他的目光,或喜或怒,或嗔或怨,却从没拿这种恨入骨髓的凌厉目光死死盯过他。
是啊,她恨他,她是这样恨他。
阮晨神色凄然,扯出一抹极难看的苦笑来,道:“我...”
然而须臾间,阮晨的神色如风云瞬变,紫菀身后一道黑影乍然窜起,身影快的几乎叫人看不清,那人一手扣住紫菀,一手持着血迹斑驳的长剑抵在紫菀喉间,狠厉道:“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方才的凄风苦雨都被此刻的万钧雷霆所取代,原本影卫都拿起手中武器,戒严地盯着这个意料外的生还之人,却听得阮晨一声“放他走!”就都齐刷刷的放下刀剑,银色潮水分开来,露出一条小道来。
黑衣人身中数箭,左腿有长及两尺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狰狞至极,众人看着他满身伤痕、血流不止,皆以为他是强弩之末,却不想那人纵使如此,却也勉力支撑着一步步走过人潮留出的小道,掳了紫菀几步跃上高墙,向着浓墨夜色轻盈扑去,只余一道寂冷的声音——
“若要救她,还请阮公子独自前来迶梁河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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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城的宵禁还没有撤,那黑衣人点了紫菀的穴道,抱着她在高低错落的屋脊上奔走跳跃,即便是数十丈高的城墙与城下数名守军也被他视若无物。黑衣人只点了自己的穴道止血,却仍凭狰狞的伤口裸露在外,他武功高深如此,为人坚毅如此,紫菀心中绝望渐渐蔓延上来,她身子僵直不能动,喉头干涩不能出声,再不能凭己之力逃出生天。
罢了,她既杀不了阮晨,就这样死在别人手里,和自己自决并无多大差别。
就这样死了,也好。
紫菀完全放弃挣扎,任凭黑衣人将自己掳到迶梁河畔。
此刻正近子时,原本半隐在层层乌云中的弦月已完全隐没不见,空余天边一片阴沉,夜幕深深,四下黯淡无光,只有潺潺水声,脉脉河流。
紫菀靠在树干上,安静的看着那人撕下黑衣一角给自己的伤口包扎,她的眸中此刻无喜无悲,带着赴死之人的决然与无惧。
黑衣人粗略地包扎后,抬头看见紫菀镇定的面容,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微抬眼睑,道:“你放心,他会来的。”
紫菀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心中忐忑难安。
阮晨,我希望你,不要来......
“我人已到,放了她。”
熟识的声音就在这一霎响起,紫菀心中重重一颤,惶惶然不敢抬头。
黑衣人冷笑一声,握着长剑站起身来,嗤笑道:“我还道阮公子正人君子,必然重诺守信,我只让你一人前来,你身后隐蔽着的这数十人,却是作何交待?”
阮晨眉头紧皱,压下眸中怒意,叱道:“万桥,带人退回去!”
话毕,迶梁河中哗哗水声作响,数人自水中跳起,跃到河岸上,抱剑对阮晨一礼,转身几步纵跃,就离了这迶梁河数十丈远。
然而黑衣人仍不满意,他将剑尖凑近紫菀脸颊,好似下一刻就会刺上去让她容貌尽毁一般,阮晨惊骇,又喝道:“万桥!你给我退出三十丈远!”
树叶拂动,沙沙声响,万桥跃下树来,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最终也往城楼方向掠去了。
黑衣人终于满意一笑,将剑身从紫菀颊边移开,紫菀仍旧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阮晨心中担心不已,却听黑衣人道:“我虽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前来取你性命,但我同伙都已身首异处,我一人孤军奋战也没什么意思。”
“你想如何?”
黑衣人轻笑一声,十分爱惜地用衣袖拭去剑身上的血迹,低头道:“我听闻前几日‘竹下客’在户城城守府中做客,想必阮公子同他是旧识。我这人,为生计而成杀手,却爱武成痴。此生我既无机会同‘竹下客’过招,却想向他的友人讨教讨教,不知阮公子应不应?”
阮晨用静澹的眸光瞧了一他一眼,似是在分辨他所说是真是假,半晌才低声道:“我应你,但我要你先放了她。”
“好,”黑衣人爽快拍掌道,“方才已见识过阮公子的重信,我不担心你会出尔反尔。”
话毕,他一手握住紫菀胳膊,将她从草地上提起来,指法迅疾变换,敲在紫菀后背某处,紫菀僵直的身子蓦然一软,黑衣人推她一把,她踉踉跄跄朝前倒去,阮晨连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