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与枕月临王相谈甚欢,几人聊到兴头上,紫菀全然忘记了自己沾酒即倒的前科,甚是欢喜地拿了酒杯与枕月对饮,临王拦也拦不住,于是,理所当然的醉了个七荤八素,最终还是被临王半扶半抱地带回了府中。
仍是宿醉将醒,紫菀一面在心中责骂自己不长记性,一面费力地睁开眼睛,然而只这微微一瞥,就已经把她整个人从迷迷晕晕中恢复了清醒。
迎夏只穿着单衣,正跪在她的榻前,一双眼睛已经哭得如同蜜桃般红肿,嗓子也沙哑得几乎没了声。
紫菀眉头一皱,已经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看着抽泣不已的迎夏问道:“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照顾好小郡主,请慕姑娘责罚!”
“没有照顾好?”
紫菀满脸愕然,挥手准备叫奶娘过来问话,然而迎夏却跪着朝前行了几步,哭着摇头道:“奴婢...奴婢将小郡主的血玉弄丢了!”
说完这一句,迎夏整个人便伏在地上大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紫菀愣了一瞬,想起之前婵玉说过,这血玉是余飒特意为夕陌求的,可以佑她避免血光之灾,然而这庇佑的效果如何尚且不知,单就这血玉的名贵价值与余飒的一番用心,也不是单单两字“丢了”就能打发的。
紫菀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不做多余考虑,她立刻翻身下榻,对迎夏道:“你先莫急,你好好想一想,弄丢血玉是什么时候,你抱着夕陌去了哪里,可曾遇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奴婢...奴婢就是昨日回府才发现血玉丢失的,而小郡主...小郡主昨日恰巧被奴婢抱去街市上买粑糖糕.....”
迎夏一边回忆着一边低声道:“还有,奴婢昨日在街市被人撞了一下,幸亏一位公子出手相扶,奴婢才没有摔着小郡主......”
“等等,你是说,昨天有人撞了你?!”
迎夏点点头:“奴婢也正纳闷,那会儿集市上人来人往,几乎都密不透风,怎么会有人突然跑来撞奴婢一下......”
越说声音越小,迎夏陡然睁大眼睛,望向紫菀惊讶道:“难道...就是那个人偷走了血玉?!”
“不一定,”紫菀摇摇头,“扶你的那位公子也很可疑,你仔细想一下,那位公子,到底长什么样?”
“奴婢只记得,那位公子长得很俊朗...”
迎夏低着头,喃喃道:“那位公子那样好,不会是贼...”
“人心险恶,你是不懂这样的道理,”紫菀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道:“罢了,我带你去公主府,向婵玉公主说明情况,公主她素来心善,不会为难你。”
“是。”迎夏怯怯地站起身来,服侍紫菀穿衣洗漱,二人收拾妥当,便乘马车朝着公主府去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婵玉并未在公主府中,而是被国主宣召入宫去了,连带着刚下了早朝的群臣,都聚在宝成殿中,像是在商讨什么国家要事。
府里的丫鬟给紫菀沏了今春的新茶,茶尖嫩黄,在水中抖开嫩叶的样子就像是朵朵黄色花蕊,十分可爱。
紫菀心不在焉地品着茶,正望着窗外初绽蓓蕾的桃李,却听见一叠声的恭迎,接着便见婵玉一脸焦虑地迈进房来。
“婵玉!”紫菀搁下茶杯,刚站起身来想要跟她说血玉的事情,却蓦然被婵玉握住双手,她素来雍容高华的面庞仿佛憔悴了不少,眼神里有着一种迫人心肺的沉重,“沂国与我们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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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迩国土最南端,并不像平都这般水网纵横,而是一片平川,没有连绵起伏的山峦,只有着数十座分散开来的小小山丘,登高而望,可以看见千丈之远,因而被世人称作千丈原。
而在这千丈原上,伫立着一座小小的孤城,便是夏迩的军事重镇——暮陵城。
夏迩史载,宁朔二十年春,沂国屡犯夏迩边境,两国开战,车骑将军余飒临危受命,成为全军统领,领兵迎战,斩敌近一千,大胜而还。
此刻,暮陵城将军府中,一间宽阔亮堂的花厅被临时改为议事厅,正中放置一张长桌,桌上摊开的是千丈原的地形图,一旁搁着可以进行推演的沙盘。
坐在长桌上首的正是婵玉公主的驸马,也是带领全军首战告捷的车骑将军余飒,因为长期领将带兵,肤色是贴近古铜的麦色,他相貌堂堂,眼眸中却时时有一股凛然之气,那是身为将士的沉稳与久经沙场的肃杀所沉淀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