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面孔尤显稚嫩的男子见那伪善君子离开后,甚是惬意地往统领大人专属的桃木椅上一躺,还懒洋洋地将两条腿架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余飒正在拆开书信,一转眼看见自己七弟松散的姿态,便摇了摇头道:“七郎,你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男子还是一副笑嘻嘻的面孔,掏出怀中揣的纸包,刚打开就是好一阵香气四溢,竟是一只流油的烧鸡,他一面掰下鸡腿大口嚼着一面还不住地招呼着余飒也吃。
然而沉稳如余飒,见他越来越无法无天,便沉下脸来叫道:“余淸。”
被点名的男子咬着鸡腿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也不顾自己嘴角满是油,就含糊地喊了一声:“在!”
“过两天,你跟着阮监事去黑沙岭,伏击沂军。”
“啊?不是罢?四哥我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咱们余家世代为将,为夏迩拼命了这么多年,到如今也就只剩咱们兄弟俩相依为命了,四哥你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况且就算四哥与四嫂伉俪情深,又有爱女膝下承欢,也不能不考虑下你的七弟我啊?我如今都十六了,却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呢,怎么着也得让我先给余家留个后啊!”
余飒见他越说越离谱,脸色也就更加阴沉了,他一拂衣袖,用不容反抗的语气说道:“就这么定了!即时出发,刻不容缓!”
说罢,将余淸的哀嚎声置之耳外,余飒抽出小心封存的书信,看着里面娟秀的字迹,嘴角都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然而,当他接着往下看时,他的笑容却渐渐凝滞了,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余淸还在嘟哝着啃着香喷喷的烧鸡,余飒却已经将书信收了起来,沉声道:“婵玉来信说,前几日她忙于南境粮草运输的事务,将夕陌托给临王府中的慕姑娘照料,半月前那个慕姑娘带着迎夏、夕陌一起出城去悦然湖游玩,却在湖畔遇到了强盗,迎夏身受重伤,慕姑娘与夕陌都受了轻伤,好在很快有守城的士兵赶到,将她们都送回府上医治,夕陌也并无大碍。只是自那以后,血玉便丢失了...”
面庞刚毅的男子眼中隐约有着柔光闪动,他不无担忧地道:“阮监军没有骗我们,血玉是被他偶然拾到的。可是夕陌.......衡寂大师的话没有错,这血玉不能离身,否则夕陌会有血光之灾......”
余淸早已收起玩闹的神色,神色十分复杂:“可是...四哥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我自从来到了暮陵城,就一直与婵玉保持书信往来,我们自幼相识,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难道会认不出她的字迹吗?!”
余飒少见的居然有些生气,吓得余淸怔了一下。但他转念一想,这半年来,四哥与四嫂的书信一直都是自己负责的,按理说应该不会出什么错,只是那个阮监事,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好,所以对于他的戒备竟然延续到了质疑四嫂的书信上来,这倒是自己有些疑虑太过了。
余淸拍拍自己的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又上前一步对余飒说道:“四哥你也莫急,既然四嫂写这封信给你,就说明夕陌不会有太大危险,你给四嫂回信说明情况,我立刻找人将血玉和信一起送回去!”
余飒点点头,转身便拿起一支狼毫在纸上飞快地书写起来。
半个时辰后,余淸走出了议事厅的大门,又绕过几扇月洞门走出了将军府,十六岁的少年翻身上马,纵马往驿站的方向奔去,雄姿英发,倒是一幅少年意气的画卷。
找到信使,又是好一番托付,余淸才赏了他几锭碎银子,自己转身上马,拉扯着缰绳渐渐远去。
那信使低眉顺眼的,看上去非常忠厚,他先是好好检查了一番书信,发现没有破损,便放心地揣着往驿站后院走去,然而他前脚刚迈进后院一角的小房间里,明明已经离开的余淸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院的廊柱后方,正警惕地盯着那间屋子,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紧接着,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推开,有一人正随意整理着自己的衣冠,缓缓地迈着步子走出来,余淸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几乎想要高声嚷出来,因为那人,正是他一早就认定的伪善君子——阮晨!
果然是他!
那书信一定是他捣的鬼!
余淸几乎是拼了命地抑制住自己骨子里的暴躁情绪,才没有冲上去对那个可恶的伪君子一顿暴打,什么偶然拾到血玉、什么夕陌受伤,全然是这个人编造出来哄骗四哥的鬼话!
用心如此险恶,为人如此卑鄙,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