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南奚礼记所载,天子诞辰这一日同称“千秋节”或是“万寿节”,卯时在含元殿进行百官朝贺,除却南奚各州县呈上的寿礼,漠北草原上各部落以及西域诸国都谴了使臣前来祝贺,尤其前次南夏交战,南海沂国与南奚里应外合,两面夹击,以用兵之诡道攻下夏迩这一块福地,算是功不可没,因而在大殿祝寿之时,沂国使臣受到了明显的优待。
在这气势恢宏的含元正殿上,皇帝戴十二珠冕冠,玄衣朱襟,落座于九龙盘旋的高座,殿下王公百官分班而立,行三跪九叩之礼。
礼毕,赐座,群臣高呼万岁,欢庆之声响彻大殿,几乎越过宫墙,直上九天云霄。
含元殿朝贺结束,皇帝赐宴于麟德殿,王公百官、外国使节皆聚于此,观看“三大舞”,即七德舞、九功舞、上元舞。礼部尚书奏祥瑞,诵祝寿之词,宴席之上一片祥和,君臣皆是其乐融融。
酉时过后,百官群宴结束,帝后皆乘坐冕轿,前去赴晚间的内宫家宴。
黯淡暮色笼罩了宫廷中的朱瓦红墙,这时的太液池畔早已彩灯高悬,池中碧波荡漾,倒映着五彩琉璃一样的灯光,衬着四周小楼恍若人间仙境。
专程供皇家宴会娱乐的花萼相辉楼就建在这流光溢彩的太液池畔,因夏夜凉爽,便在楼前铺了胭脂色软毯,桌席都铺陈其上,皇帝后妃、皇子公主都聚在一处,以便让天家共享齐人之福。
不远处的一座水榭被搭建成一座用来表演的高台,然而掖庭的工匠们为这高台很是花了一番心思,既要其高供皇帝欣赏,又要只高出十尺,这样一来,乐师舞者在高台上演艺时,恍若踩于微波之上,意态风流,妙趣横生。
宫人们端着各色菜品拾阶而上,人影绰绰之间,却有两个极不相称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一个明黄衣袍,一个藏蓝诰命服,步子迈得十分缓慢,仿佛要走上半个时辰才能抵达坐席一样。
紫菀低垂着头,一脸漠然的样子,看起来是只顾着前行,眼光却瞟着前面明黄的衣摆,又走了没两步,明黄衣摆与紫马靴一并顿在原地,紫菀怔了一怔,这才抬起头来,瞥见苏景宸身旁立着个小小的人儿,穿着秋香色的衣裳,仍旧是粉雕玉琢的样子,更比以往光彩焕发了些,个子也窜得高了一点儿。
紫菀面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还没开口,那边就已经喊了一声:“慕——”
慕字刚一出口,就被身旁的二哥用警示的眼神瞪了回去,初阳有些羞赧地笑了一下,复又重新唤道:“紫菀...姐姐...”
之前只是通过苏景裕来传递书信到初阳那里,还未曾见过她,如今一见,却发现小姑娘身上的蛮横气去了许多,如今微微一笑,倒有些小美人的气质了,几乎要让人以为她是个温和的闺秀。
不过性子终究还是改不掉的,紫菀想起之前她与君皓打打闹闹的活泼劲儿,便失了笑地摇一摇头。
到底同紫菀所想,初阳这温和的气质没能维持多久,下一刻便蹿过来,凑在紫菀身边,有些急切的样子:“以后回信不用在信里强调我的书信啦,徐君皓肯定不会漏看的。”
“哦?”紫菀笑着挑眉,有些揶揄地说道,“看来初阳的信在君皓心里,倒比我这个表姊的手书还要重要许多啊。”
“那当然,也不想想我初阳是他徐君皓的谁......”小丫头正拍着胸脯一脸自信,说着说着却没了声音。
紫菀忍不住继续逗她:“咦?初阳是君皓的谁?”
“我...我.....”初阳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背过身子扭捏了一小会儿,陡然掩饰性地拔高声音道:“徐君皓是我的杂役,我当然是他的主子!”
看着初阳满脸不自然的样子,紫菀再次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苏景宸看着紫菀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连目光都和暖了一些。
到底许久...不曾见她笑得这样轻快了啊......
初阳并不在意自己逗笑了紫菀,像是想起了与徐君皓初识的那些日子,反倒同紫菀一起笑出声来,一大一小几乎笑作一团,连过路的宫人都忍不住侧目。
笑够了初阳才直起小腰来打量一身朝服的紫菀,讶然道:“你也要去参加家宴?!”
“是,父皇钦点紫菀务必出席。”
一旁的苏景宸代替紫菀作了回答,却引起初阳又一番惊叹,她年纪虽小,却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对于宫里的嫡庶尊卑更是了然,慕紫菀虽是二哥良娣,却终究是侧室,而东宫侧室来参加皇帝家宴的,却是南奚历史上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