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冲龙煞北。
李仲舒精神奕奕,轻衣软履,头戴白冠,一手摇折扇,一手握美酒。
坐一辆马车,后跟仆从七八人,没有告别没有欢送,就这样潇洒离去。
微风徐徐,柳絮纷飞,弯拱小桥,樱花正盛。
一阵嚎啕的哭声远远飘来,声音哽咽悲切又清脆明亮,虽相隔甚远,仍让人心头一震。
李仲舒悠然地坐在马车中,怀中抱着一本《太平御览》,正看的津津有味。
读到精彩之处,不禁拍案叫绝,端起伏案上摆放着珍藏了许久的“琼花醉”,微微仰头小酌一口,其状惬意无比。
这时一阵尖锐的哭声传了进来。让沉浸在书香氛围中的李仲舒顿时心头不悦,眉头微微皱起。
哀嚎,哭闹,怒骂,咆哮,无疑都是谦谦名士不可忍受的事情,不仅有悖于君子的修养,也无利于儒士的修行。
李仲舒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不满地向前望过去。
石头桥上,一个俨然七八岁的小童坐在中央,身边围着三五行人,此时正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小童彷徨无措,掩面大哭着。
他身上穿一袭粉色夹杂青色花蕊、绿色花瓣、黄色花冠的衣服,看去极为炫目。
若没有哭声,肯定能撩动李仲舒的闲情逸致,作出让士林称赞不已的高雅诗句。
即便小童哭声让人心情不适,李仲舒依然保持了自己的风度,抬了抬手,向身旁的随从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家仆立即应声向前。他已跟随李老爷多年,见惯了各种场面和状况,知道怎么应付当前的局面。
李老爷是两袖清风的清官,是士林有名的君子,是烟花柳巷的才子,手下之人当然也要雍容温润,不能让人小瞧了,平白没了气度,丢了老爷的脸面和李府的威严。
于是他走上前去,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微微躬身道:“小娃娃,你在哭什么啊?”
花衣小童顿了一下,迟疑着将双手遮面的手指移开两根,露出一线缝隙,看了他一眼,却不理他,仍旧大哭不止。
那仆人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块桂花糕,道:“不要哭了,给你糕点吃。”
那小童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来,道:“我不要吃糕点,我要我妹妹?”
那仆人一怔,急切问道:“你妹妹?你妹妹怎么啦?”
那小童停止哭泣,道:“我妹妹被坏人抓走了,听我娘讲,妹妹就是吃了坏人下了药的糕点,然后就一觉不醒,被人卖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那仆人闻言,顿觉这小童好生可恶,狠狠道:“你这小儿,说话如此含沙射影,我好心给你糕点,你却冤枉我是别有用心,真是岂有此理,哼。”
那小童看着这仆人恶狠狠的面容,怯生生的不由向后滑去。
李仲舒见状,不由莞尔一笑,正想出面说句场面话了缓解此中尴尬。
忽地那小童拿手抹了抹脸,李仲舒惊奇地发现他居然生得极为清秀,尤其特别的是他的眼睛,犹如一汪深潭,层层泛波,令人称奇。
他歪着头看着仆人,道:“我没有说你是坏人啊?你为什么那么凶,早上娘亲才跟我说的,下午就碰到你给我糕点吃?”
那仆人哭笑不得,讪讪道:“好好好,我不与你小娃娃一般见识,你不吃就算了。”说着,缩手就待将糕点收回。
那小童见之,小嘴一撇,又待哭出声来。
这花衣小童任性蛮缠,看在李仲舒的眼中,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乐趣。
忍不住出声道:“李达,别为难他。”说着,弯腰跨步走下马车,然后缓步踱了上去。
李达躬身答应,退在了一边。
李仲舒笑着望着面前犹带着泪痕的小童,柔声道:“你家住哪里?你家除了妹妹还有别的亲人吗?你告诉我,我为你做主如何?”。
那小童见他面色红润却又威严从容,倒也并不胆怯,道:“我就住前面柳花巷子里面,我家除了娘和妹妹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说完,小手一指。
目光尽头那一排排墙面斑驳、破落不堪的灰色土墙隐约可见,犹如老人的牙齿,历经岁月的磨难摇摇欲坠。
李仲舒抬头望过去,轻声道:“那我们带你回去找你娘,好不好?”
小童目光闪过悲凉,泪声道:“妹妹被坏人带走,娘失心疯伤了人,现在还被县太爷关在县衙大牢里”,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李仲舒闻言,看了看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