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更有李成梁照护,既如此,出城一探,倒是并无大碍。
过午,陈阿婆刚刚忙完铺子里的客人,正坐在临街的桌案前休息,却被一阵轰鸣的铁蹄声惊醒。打眼看去,巷子口处,十余骑鱼贯奔出,在街口汇合了另外一队骑士,直奔北门方向而去。
陈阿婆抬起褶皱的双眼,瞄了一眼远去的骑队,嘴里嘟囔了点什么,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丰城,李家守北门,北门却未有一兵一卒,只有一个老人,天亮之后开门,天黑之前关门,从未变过。
骑队出城,北行百里,张明海感受着胯下战马的颠簸,看看四下里的张家甲士。马上的人虽然仍有余力,胯下的战马却喷吐着厚重的鼻息,在寒风中结成大股的雾气,眼看已经马力不支,渐渐落在了骑队后边。
反观李家游骑,马上众人一言不发,战马抹额轻甲,气息匀称,哪像是长途奔袭百里的样子。
再看马队前面那两个骑着战马,一大一小的身影,张明海不禁长叹一声,李家出妖孽,从老到小,就连家里的畜生都比别人家的强。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嫉妒,张明海勉力催动战马,赶上前面李家的骑队。
李成梁止住身后的骑队,满脸歉意的看了一眼张明海,“吩咐下去,安排巡逻。原地休息。”
得了李成梁的吩咐,自然有人去张罗那些繁琐事,一行人下马取些饮水歇息。李长安却是头一次出城百里之远,哪里按捺得住,拉上身边未丁,跟在了四下巡游的哨骑身后,跑没了踪影。
看见这稍显稚嫩,在战马之上却足够矫健的身影,张明海不由得更加羡慕。李家有此一子,父子二人便足以撑起整个家门。再看家中子弟,此时虽然各个整肃,却少了李家游骑的那股子精气,相比之下,难免见拙。
“世兄?”
张明海四下张望出神,冷不防李成梁递过牛皮的水袋,赶忙接过。不敢多喝,轻轻一口,已经是酸涩无比,皱着眉头咽下肚去,又是满腔的辛辣,一股热流涌上来,竟是把这身上暖出微微的一层热气。
“世兄家里这行军酒,真是好东西。”虽然喝过多次,张明海还是忍不住赞叹。
“呵,”明知张明海并非虚言奉承,李成梁还是摆手笑道,“要不是没办法,谁想在这苦寒之地,喝这酸涩无比的行军酒。”脸上全是唏嘘无奈的神色。
“世兄大才,当可远离这荒凉北疆,再入京师,想必……”
“哪里又这般易事。”李成梁的脸上仍然挂着笑意,况且,“这孩子应在这里,当有一段因果。”
“这……”张明海想到家中幼女,正要再问,却见李成梁的脸色深沉,生生按下话头,不再言语。
此时过午,深冬时节,当空西斜的太阳给这支队伍带来可怜的温度,但仅就这些温度,也足够人们感受到这日光下的温暖,毕竟,在没有日光的夜里,让人凄寒入骨的,可不止有温度。
李成梁自顾自的想着事情,张明海却四下里打量着骑队中每个人的神色。李家的游骑有短巾遮面,看不仔细,只看眼神,全是平静坦然,再看自家的子弟,脸上虽无惧色,却有几个嘴唇已经抿的发白,显然已经紧张到了极限。
出城百里,对于张家的骑队来说,已经过了警戒线,再往前,就是时刻警惕的搏命杀场。历次西出丰城百里之外,回来的都是个个带伤,回不来的,也再没见过。
李家的庄子本来就在城北二百里开外,城北这片地方,虽然不通商路,却被李家人清理了不知道多少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任何危险的苗头。
“啾……”一声箭啸如尖刀般,划破队伍沉闷的空气,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张家的几个子弟纷纷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张明海正欲起身,眼神扫过李成梁,发现他还在出神,身边的几个李家游骑也不动声色,只管闭目歇息,也按下心来,摆摆手示意自家子弟等待命令。
稍倾,远处现出两个黑点,再等一会儿,只见一个少年跃马先行,身后一个身影,罩袍布甲,竟骑在一头硕大的山羊之上。此人身负刀盾,单手擎羊,另一只手中,隐隐约约竟是拦腰提着一个人。
随着两人接近,拴在一旁的战马竟隐隐的有了些不安,众人仔细看过去,只见那黑袍身下的,确是一头巨大的山羊无疑,只是开口发出的啸叫,以及口中狰狞的獠牙显示,这畜生绝不会跟它的同类一样,靠花草根茎果腹。再加上其身上散发的阵阵阴暗气息,这才让战马下意识里感受到威胁,变得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