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宽大的帐篷里,看着不远处的外面,几十个盐丁和妇孺,忙碌着把盐车和大车围成车城,又去远处找来树枝捆成火把,不禁微微摇头。
如果没有盐滩上的这些事,他们可能还会再活一段时间,辛苦,但是幸福。至少,不用给陈家陪葬。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同样的,若是没有盐滩,也会有别的事,把这些可怜人卷进这身不由己的漩涡之中。
天已经开始变短,就在火堆支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留下天边一点余晖,挣扎着不肯罢休。
车城之内,人们沉默的吃着从董家营带出来的吃食,偶尔有孩子的哭声,也被人很快的压下去,更没有孩子出来跑跳吵闹。
在这个生存条件极度严苛的地方,所有人都要从小学会克制。
他们还有带出来的细软,只要进了城,日子就总还是能过下去。
前提是,活过今晚。
而今夜,必然极为不平静。
人太多了,鲜美的人类女人和孩子的味道,深深的吸引着夜间活动的一切猎手,包括野人,和野兽。
即便那些强大的竹笠黑袍人就在前方不远处,但他们也很清楚,那些人不会来保护他们。所以他们把盐车和自己的大车锁在一起,让牲口们聚拢在车城之内,以此获得两重防护。
先来的,是野人。
这些野人与李长安见过的那些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野人,生活在丰城周边,茹毛饮血,仍然难以果腹的野人。
亥时末,一连串含义不明的啸叫呼和声过后,一片猩红的眼睛出现在营地周围。
那种混杂了各种东西臭味的恶心味道,让人作呕。
但这个时候,甚至没有人敢大喘气,似乎是生怕泄漏的气息引来更多的野人。
车城里的人,没有一个睡下了。除了几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就连三四岁的孩子,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远处,那个李家少年宽大的帐篷就那么大剌剌的摆在那里,几乎毫不设防,那些野人却视而不见,甚至悄悄的绕到另外一个方向,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靠近着车城。
在这些野人的记忆之中,这样的营地之中,会有身手高强的战士,流星一样的箭矢,和各种大牲口。
但今天的这一个,好像不一样,车城之中,除了火堆燃烧的声音,毫无动静,就像里面的人,都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车城的另一侧,那里有一群恐怖的存在,似乎是人,有更像是强大的妖魔,这也让带头的野人心生恐惧,前进的脚步有些犹豫。
然而车城之内,女人和孩子细嫩的血肉气息冲击着他那并不算发达,但在野人之中却显得尤为卓越的大脑,让他忍不住的发狂。
终于,对血肉的贪婪,饥饿的食欲,战胜了成千上万次狩猎教会他的谨慎,也冲破了对那些强大存在的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肥美食粮。
今天,无论如何,要吃个够。
车城内,几十个盐丁紧握火把和木棍,手心里渗出细密汗液。
体内,秘法已破,他们所能依仗的,无非是武道技法,和一身勇力。面对野人,他们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身后,是几十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些黑袍人不杀不拿武器的娃娃,这些少年被强行缴械,苟活到现在,却又要为了活命,拿起一根根粗糙的棍棒。
更后面的人群之中,两个十来岁的少年奋力挣扎着,他们想要拿起火把和棍棒,跟那些少年站在一起,却被女人狠狠的搂在怀里。
压抑的争执惊动了前面的盐丁,一个壮汉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走过来,宽大厚实的手掌抚上两个孩子的头,“家兴,家荣,你们两个要活下去,无论谁死了,你们都要活下去。记住前面那个帐篷里的人,杀了他,给咱们陈家报仇。”
声音低沉压抑,却安抚住了两个孩子的躁动,也点燃了众人眼中的烈火。
活下去!报仇!
身后,知秋轻轻搂住少年的健硕的胸膛,“少爷,要不要把他们驱赶开。”
“不用。”李长安摇了摇头,“血腥杀戮的夜晚,这才是人间真正的样子。”
“至少,眼前会清净些。”知秋笑着,轻轻的把头抵在这个少年的后脑,“少爷都快比我高了呢。”
“……”李长安有些尴尬。
“少爷在等什么?”知秋知道少年的心思,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十分悲悯的。
“我在等,他们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