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芽扭头向下看，桂苑的桂花树愈来愈小，藥谷也愈来愈小，只有手掌那么大。

春四月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云雾从身畔划过，散开。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心里的悲伤和疼痛似乎被这天上的风吹散了几分。

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地上的人一个个都如此向往天上的仙，

这片大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泥潭，身处泥潭，无论你动与不动，都会陷进去。

在陷进去的过程中，人们相互依偎，依靠，拥抱，欢笑，哭泣，

但最终都会消失不见，变成一捧泥沙，让这泥潭更深一分。

而飘在天上时会有一种错觉，似乎远离了喧嚣，挣脱了泥潭，让那颗沉重的心能浮出水面，透一口气。

“昔羽，真羡慕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来天上躲一躲。”

昔羽脆亮的鸣叫一声，用灵力给她传音：“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经常带你来。”

谷芽抚了抚她的羽毛，“谢谢你。”

不知何时，她在昔羽背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已躺在一张卧榻上。

卧榻很大，很软，四周围着暗金色的帷幔，立在屋子中央，

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暗色的地毯和紫檀陈设显的房间有些昏暗，只有几盏轻轻摇曳的烛灯透着一点光晕。

谷芽坐起身，

门口的侍女听到声响推门进来，微微俯身行礼，“姑娘，你醒了，昔羽姑娘命我来照顾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吩咐我便是。”

“沐梨？”

谷芽认出了这个侍女，她的脸圆圆的，身量却十分纤细，眼下有一颗痣，很好认，就是在桑泉镇孟府时九方於穆身边的沐梨，原来是妖域带去的。

沐梨点了点头，“姑娘还记得我？”

谷芽浅浅笑了一下，“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你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一些，你也是妖吗？”

沐梨答话，“是，我是梨花妖，妖域的侍女侍卫都是妖。”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昔羽呢？”

“现在是酉时了，昔羽姑娘住在鹓亭，她回来时吩咐了，姑娘有事可以随时去鹓亭寻她，若是晚膳前醒了，也可去鹓亭同她一起用膳，姑娘要去吗？”

谷芽自然不想一个人呆在这沉闷的房间，忙下榻起身，“去，你带我去吧。”

沐梨点点头，引她向鹓亭走去。

路上，谷芽问了她这是哪里，她告诉谷芽这是妖宫，妖域主九方於穆住在无覆殿，曲昔羽住在鹓亭，而她方才住的地方叫麖台，九方於穆交代过曲昔羽，带她回妖宫后就将她安置在麖台。

妖宫比起藥谷要华丽精致许多，处处都是精心建造布置过的假山，修剪过的花木，连脚下踩的路都是一块块打磨细致的青石，铺的严丝合缝。

鹓亭比起麖台少了几分华贵，却更加雅致有生机，庭院中高低错落摆满了花花草草，房子是一座高台，下方数丈皆是一圈圈盘旋而上的石阶，上方才是居住的房屋。

倒是很适合昔羽，就是这石阶也太高了，爬起来怪累人的。

曲昔羽尴尬笑了笑，“谷芽，你下次来时喊我一声，我带你上来。”

她拉着谷芽来到楼顶，楼顶是一座八角亭，亭中央是一张小石桌，桌上已摆了几碟小菜，两碗盛好的白粥。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楼房。”

曲昔羽拉她坐下，“鹓亭是我自己画图纸建的，我不喜欢在封闭的屋内用餐，所以就建成这样了，你会不会觉得别扭？”

谷芽轻笑摇摇头，“不会，我很喜欢，我也不喜欢待在封闭的地方，在你这里吹吹风觉得很好。”

她觉得此时此刻的两人像是话本里深宫中互相串门的妃子，怪怪的。

“九方於穆是千年前做的妖域主，该是那时就建造了妖宫吧，你说鹓亭的图纸是你自己画的，你已经在这儿住了千年了吗？”

昔羽抿唇笑笑，“对，千年前尊上捡到我时，我才刚刚化了形，他说我灵根纯净，是个好苗子，就带我回了妖宫，那时妖宫还在建造，尊上就让我自己画自己住的地方的图纸，我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树屋，是建造师帮着我改成这样子的。”

她将粥往谷芽跟前推了推，

“快吃点东西吧！你今日一整日都没怎么进食。”

“好。”

谷芽虽嘴上应着好，却是望着桌上的一道凉拌香椿苗出神，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什么也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