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卿若沉默不语,一股莫名地烦躁涌上心头,原来方枝水刚刚如此紧张,只是因为答应了符术照顾自己,并不是因为替他担忧而着急,可转念一想,自己这股火气真是莫名其妙。
由爱故生怖,他与枝水多年未见,本就是他强留枝水在身边的,枝水对他自然是没有男女之情,何来的担忧心急呢,是他贪心了,既已留住了她的人,竟还想要她的心。
朗卿若苦笑一声,摇摇头,浅叹一口气,“只是茶水呛到并无大碍,你继续说。”
方枝水只当朗卿若的笑是在笑她害怕符术,并未在意,理了理衣袖,借着刚刚的话说道:
“在充州生活了五年,我身体一直都是时好时坏的,尤其是春分前后,更是食不下咽,夜里还会发热,等天热了又会好些,就这样直到两年前,也就是爹爹回京前几日,我忽然高热不退,昏迷了好几日不见好转,药也喂不进去,郎中说我若三日之后不见好转便可准备后事了,急的阿娘日日以泪洗面。”
方枝水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才又开口道:
“直到出发前一日,一位江湖郎中告知我爹爹,玄明山的无涯长老也许能救我的命,我爹爹立马带着我去了玄明山,大概是无涯长老见我投缘,便收了我做徒弟,后来就是在玄明山跟着师父修习,身体慢慢康复,我喜欢玄明山上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离开。”
“枝水可有想家?”
“想呀,想我阿娘做的饭菜,想我爹爹每日回家给我带的果子,可是...我讨厌回到家后只能做一个乖巧守规矩的女孩,日日只得在家院墙里面绣花赏花,吟诗作画。这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每日按照这规矩活着,生活得多没意思。”
“若让我选,我便想变成这玄明山上的青鸟,遨游于天地之间,眨眼间已穿越厚厚的云层消失不见,不过耳语之间,一阵怒吼伴随闪电般的身体,冲出云霄,展着偌大的双翅又出现在人的眼前,好不快意!”
方枝水眸子里的光藏在浓密的睫毛之下忽明忽暗,喜上眉梢处,满脸的天真笑意,仿佛此刻置身于玄明山青鸟台上,周遭是一览众山小的壮阔景致,心境也跟着舒畅了许多。
朗卿若看着她这般天真灿烂的笑,一面自责因为自己自私地将她娶回家,让她无法像玄明山青鸟一般肆意生活,一面又贪婪地想要一直留她在身边。
这样纯净又充满生机的眼眸,他在战场上没见过,在偌大的江湖没见过,只能在回忆里拼命的抓住那飘渺的身影,曾经他想,只要能再见上哪怕一面,便是极好的。而如今,她就在自己的面前,他想狠狠地抱着她再不放开,她就像是开在春日里生机盎然的蔷薇花,而自己,背负了太过过去和仇恨,是阴暗潮湿的泥地里爬行的蚯蚓。
方枝水是他阴暗的生活里唯一的那束光。
一直到秋莲将晚饭端进房里来,二人才注意到,太阳不知何时早已落山。
方枝水吩咐秋莲拿一张小桌子放在床头边,这样方便朗卿若自己吃晚饭。
秋莲答应了一声,将餐盘先放在房间中间的圆桌上后,便去了厢房找小桌子。
朗卿若顺着秋莲出去的方向看了看,“枝水,此刻院子里头怎么还有榔头声?”
方枝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门口,整个身子半倚半靠在门框上,又将脑袋也轻轻得搭在上面,看着外面院子正在忙碌的小厮和工匠,悠哉悠哉地说到:“噢,那是我叫人在那棵凤凰木下修建个木平台出来,日后你我便可在这树下饮酒作乐啦。”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脑袋里总是会忽然冒出一些新奇的想法。”朗卿若宠溺地笑了笑。
“是你这院子实在是有些凌乱,今天下午我四处都看了看,明明布局精巧雅致,却总觉得有些苍 凉。”
方枝水转了个身,又继续靠在门口,面朝着朗卿若说道:
“你看,这个院子名叫折枝园,这间屋子叫冷雪阁,坐北朝南,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厢房,门外正对着有棵凤凰木,屋后侧有一小池,池畔叠石假山透瘦漏皱,仿自然之天成,池畔处还有一处名叫倚绿亭的五角攒尖小亭子,亭子旁有一间小屋名字叫听松风处,你看,这院子如此雅致,可细看,多处角落又是无人打理的模样,透出一种沧海桑田的苍凉之意。”
“这院子,本是从前父亲的书房,父亲他喜欢治病救人而非战场杀人,与母亲成婚后,便在将军府建了这一处精巧别院,那棵凤凰木,是父亲为母亲亲手种下的...”朗卿若目光朝门外望去,“母亲很喜欢这座院子,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