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斗冷汗再次直冒,非常后悔来王庄谈话,这地方皇权的压迫感太强了。
“好了,范东家不必紧张,你想看看我能不能被利用,我也想看看你有什么用,能有利用价值的朋友才是真朋友。我们现在都是看看,仅此而已。”
范永斗扭头朝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屁股向外躬身退了出去,他这才道,“草民惭愧,的确无法左右结果,只能睁大眼睛,以免将来选择不及时。”
“这就对了,朱某在塞外遇到的问题根本不是生意问题,商路肯定会通,因为任何人都得生活,想吃饱就得做生意。而商人不会在乎外面的强盗是鞑靼人还是宗室,只要是人,都可以是朋友。”
范永斗点点头,“将军眼神清澈,贵人不想失去对商路的控制,哪怕一点也不愿意,除非经过流血,暴力拥有。”
“贵人?什么叫贵人?”
“有权力的人都是贵人,无论文武。”
“朱某算吗?”
“边墙内算,边墙外不算。”
朱鼎顺摸摸凌乱的发型,苦笑一声,“宗室算狗屎,在我看来,与你的结论恰恰相反。”
范永斗也面露苦笑,“草民可不敢这么说。”
“是这么想的对吗?”
“呃~将军见笑!”
朱鼎顺摆摆手,“告诉范东家一个好玩的事,有时候商号不应该想着收买官员,可以试试养官。”
“将军,商人是贱籍,行不通。”
“不,其实你们已经成功了,把十七家联合起来,你会发现靠山没有主次之分。人都是利益驱使的生物,范东家若觉得大人物不为所动,那一定是你给的不够。”
“将军,商人怎么会有贵人钱财多。”
朱鼎顺一愣,转瞬拍桌哈哈大笑,“没错,没错,通过钱财控制核心权力,这是寒门出身读书人的短浅臆想。宣大能养官,京城万万不可能,哈哈哈~永远不可能,真正改变规则的权力面前,银子是狗屎。”
“将军见识不凡,小人经营商号二十年,才知道贵人永远是贵人。”
朱鼎顺重重叹气,“不一定,应该说贵人永远存在。”
改朝换代,范永斗可不敢接这茬,朱鼎顺叹气完,又问道,“范氏先祖什么时候开始在张家口经商?”
“大明商人都是以盐引换粮起家,小人祖上从成祖起就在张家口,商号做大,也就是祖父手里,小人十五跟着跑商,没多少年。”
“其实商号做大,都是万历年的事吧?以前有大商号?”
范永斗歪头想了一下,“将军睿智,的确是俺答封贡以后,隆庆年到万历年这五十多年的事,之前有徽商、浙商、淮商等大商号,但他们不在边镇常驻,晋人被生活所迫出塞,人多了慢慢跑通的商路。”
“大浪淘沙五十年,大同府三十家,张家口十七家,山西人很团结呀,外地商号很难在两处立足吧?”
范永斗脸色一红,“乡情在所难免。”
“非也,这不是乡情,这是人性。范东家认为,为什么张家口会变成大明北境最大的互市边贸城?”
“张家口本为互市大场,人多了逐渐繁荣。”
“呵呵呵~可不是这么简单,论地利西边有大同府,东面有蓟镇,哪里都比宣府张家口方便,可毫无地利的张家口就繁荣了。”
“将军能否赐教?”
“用不着赐教,你才是当事人,范家为什么做大,为什么在张家口做大,就是张家口繁荣的原因。”
范永斗低头琢磨了几息,抬头道,“将军认为是钱与权合作争斗的妥协?”
朱鼎顺快速眨眨眼,噗嗤一笑,“刚说了贵人永远是贵人,范东家也像朱某一样,进入了自我的认知世界。”
范永斗眉毛一瞪,恍然大悟中起身,郑重躬身行礼,“将军大智慧,永斗愿送十万两助将军成事。”
“哦?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
“将军,永斗不是在投资您,人就怕活得自以为是,十万两是感谢将军教诲,仅此一句,范某保证三辈不犯错,将军大恩大德。”
朱鼎顺不置可否,你tm要不懂老子就跟你姓,聪明啊,太聪明了。
沉默中把玩了一会面前的笔架,朱鼎顺悠悠道,“权力场的财富是隐蔽的,蓟镇距离京城太近,容易被嘴炮傻子捅破,大同距离京城太远,容易让商人主导,只有宣府不远不近。范东家说钱与权合作争斗的妥协也没错,朱某说是人性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