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你敢忤逆你的母亲!”
李氏立马气得火冒三丈,连连拍桌叫喊道:“我将你养得这么大,结果你就这么忤逆你的母亲!你不孝!”
宋令更漠然地看着李氏再次搬出儿孙不孝这一套。
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老太婆的手段就这么几样,但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村子里,倒也确实很有用。
庆国以孝道治国。
若是哪家哪户传出不孝的名声,当地的族老乡绅立刻就会赶过来惩戒不孝之人,以免这名声拖累了整个宗族和当地风气。
但规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若是被规矩压得死死的,那人只会变得半死不活。
在被李氏指责不孝顺的时候,宋令更的神色也随之一变,语气为难道:“母亲啊,不是我想忤逆你,而是你也知道我家如今的情况,着实是不容易啊。”
“你总是让我孝敬父母,体恤二弟,但你们为何不能多多考虑下我呢?”
李氏被自己的大儿子反过来指责,她的心中掠过一丝心虚,旋即是更加大声的怒骂:“你这是什么意思?”
“亏你还读了这么多书,现在比村里妇人还要小肚鸡肠,竟然跟你弟弟也斤斤计较了起来!”
“难道我以前对你的教诲你都忘了吗?”
李氏作势就要跳起来扇他一巴掌。
宋令更不着痕迹地倒退,躲开了李氏的巴掌,出乎意料地立刻低头道歉:“母亲,我错了。”
“我当然时刻谨记着您的教诲,我们都是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着。”
李氏见他这么识相,误以为他同意了将银子和野猪肉都还回来,这才脸色稍霁道:“这还差不多嘛。”
“秦氏还没回来,你就先将处理好的野猪肉都搬过去。”
她自然而然地指挥着宋令更,而后开始画大饼:“你现在腿瘸了,二郎也毁容,家中也没一个会读书考取功名的了。”
“但是你二弟家的大侄子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甚至比你年轻时还要聪明,趁着他今年马上就要参加科举,用这些肉食给他补补身子。”
“等他考取功名了,你这个大伯也能沾沾光啊。”
宋令更见她想象得这么美好,不禁在心底嗤笑一声。
他的余光瞥向外面,看了眼不早的天色,轻声道:“应该也快来了……”
“砰!”
一声巨响传来,单薄的大门终于被踹开了。
屋子里的宋大郎和宋四郎立刻睁开双眼,院子里的李氏更是一脸惊惧地看向门口。
“宋老大,贷款的日期到了,还钱!”
只见一群地痞流氓似的团伙涌了进来,开口就叫嚣着宋令更快点还钱。
他们环顾了一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唯二的成年人身上,早有预料的宋令更和双股战战的李氏。
“老大,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氏做梦也想不到,怎么就来了一群讨债的地痞流氓?
“嘿嘿,老人还不知道呢?”
其中为首的中年地痞拿出一张借据,嘿嘿笑道:“这是你家儿子在钱庄借下的贷款,白纸黑字,您看看!”
然而李氏根本就不识字,瞧这些人的架势,不用看字据就能知道所言非虚。
更何况,旁边的宋令更也是垂眸不语,一副心虚的模样。
“老大你说句话啊!”
李氏又惧又恼地对宋令更催促道,“这钱到底是怎么欠下的?”
宋令更不得不解释道:“母亲,你也知道我三年间的日子不太好过,家中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去年的时候,连春耕的粮种都买不起了,更别提再租赁农具了。”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向钱庄借贷一笔钱,等到秋收的时候再连本带息的还上。”
“可你也知道,去年二郎忽然毁容,这笔钱都全拿去医治二郎了。”
梁国的底层农民大多数都极为拮据。
每年的春耕时节,他们要向当地的大户租赁土地和农具进行耕种,而后在秋收之时连本带息的还上。
而每年购买的粮种,农户自然也需要各种借贷。
要么像当地的大户或钱庄借贷,要么向当地官府进行粮种借贷。
但去年的时候,宋二郎突然在火灾中毁容,宋令更借贷的钱全都交给医馆,再也赶不上春耕了。
而且,因为宋老大家奇怪的霉运,无论种什么都不行。
就这样到了今年,宋老大借贷的钱庄觉得可以收债了,便提前下了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