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荒野驿站,孤寂深寒的冬日夜晚,脱离了深宅大院的森严规矩后很容易让人生出相依为命地老天荒的感觉。粗糙沉冷的被褥很快就把人身上的一点热气吸附,满月不由自主向裴思珩身边偎去。“明日后,我们就会分开走,到时曹冲侍墨会带人护着你走官道去荆州,我从小路先行,应该比你们早几日到。”裴思珩抚了抚她散下的头发幽幽说道。
“为什么不一起走官道呢?如果走小路那妾也和郎主一起,这样郎主身边多些人伺候,路上也更安全。”
“小路崎岖,多处马车无法通行。我走小路反而比你们走官道安全一些。不过有曹冲和侍墨他们护着,你也不必担心。”
“妾可以骑马,以前和我爹去进药材,都是骑马的。”
“还记得那次狩猎遇到的风险吗?这次可能还会遇到那帮人。其实,分开走,这是一个障眼法,你们走官道,这样我才能脱身早日到达荆州。满月,”裴思珩叹了口气,把满月揽得更紧了些,“你是个机灵勇敢的女子,但愿咱们这次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万一真遇上贼人来袭,曹冲侍墨还有那些侍卫都会拼死护着你。趁那些贼人被他们缠住之时,你伺机偷偷逃走。马车箱底有个机关,你掰开车窗下一个突起的挡板,箱底就会自动打开。你悄悄从箱底跳下去,沿着小路向西跑,先绕道去并州,到了并州再雇车去益州。”
满月听得愣了,不过是跟着出门一趟,怎么又要上演逃命的戏折子!心中暗骂裴思珩,真是个害人精。幸亏自己没有像戚妈妈她们那样,以为只让自己一人随行是裴思珩独宠自己。要不然现在是心也伤了,命也快丢了。自从进了郡王府,真是三灾八难!在府里自己要提防他后院那些个争宠的女人,出了门还要担心那些想要他命的仇人!
裴思珩见她呆怔怔的,以为她被吓着了,心里老大不忍。安慰地抚着她的后背道,“别怕,到了并州,就有人接应你。你去城东的顺风车马行,找一个叫文三娘的人。告诉她,东家在益州等着她交货,她就会护着你把你平安地送去益州。如果脚程快些,到了益州可能会赶上曹冲他们。”
“郎主,您在益州会等着妾吗?”满月有些委屈地问道。
“粮草筹集后我会直接赶赴利州。到了益州,文三娘会送你至湘王府。你在那里等着我。”裴思珩深深地看着她,“明日你仍旧换上男子衣衫,穿上鹿皮靴,给你备的银票我让侍墨缝在你袍子的里面,还有些零散的你就藏在靴筒里。”
满月没再说话,默默在心中盘算着。平日里瞧着挺皮实的一个人,此刻仿佛将遭遗弃一样,那凄惶的眼神时不时悄悄看一下自己,裴思珩只觉内心深处好似被人用手轻轻攥了一下,酸胀揪痛。算来她也才进府两月余,却不知什么时候已走进了自己心里。
裴思珩觉得再多话已无从出口,只能把她紧紧地拢进怀里。
第二日寅时出发,裴思珩与他们分开而行,满月仍旧和曹冲侍墨及十余名侍卫走官道,裴思珩带着秉剑和一名侍卫打马疾驰入官道旁的路。
京城,太傅府中。书房里,高声地叱骂声紧随瓷器落地的碎裂声一起从紧闭的房门中传出,远处廊下立着的仆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王太傅唯一的儿子度支司员外郎王昆一脸如丧考妣地跪在地上,头上的茶水淋淋往下淌。“你个蠢货,听了别人的鼓动,连这赈灾的款项也敢动手脚!你是嫌脖子上的人头待的时间太久了吗?”
“爹,我能怎么办?那个沈厚章您是知道的,太子对他一贯包庇纵容,这次拨的三十万贯估计有一半落入他的手中。我也是无法,不帮他瞒过去,他日后岂能放过我?”王昆青白着脸分辨道。
“日后?你们还有日后?这江山是谁的?那是皇上和太子,你们竟然敢在裴家的江山下挖墙脚,致使朝廷陷入危难势如累卵!太子再糊涂,此次都会发落了你们!说,你拿了多少?”
王昆嗫嚅着道:“我只拿了两千贯,不过沈厚章替我把玉香楼的云莺赎了出来……”
“你个孽子!”王太傅气得面孔紫涨,“青楼女子逢场作戏也罢,你竟然还赎出来养在外面,难不成还想双宿双飞吗?你简直丢尽了我们的脸面!”
“爹,您消消气,我知道错了。谁知道利南路那些刁民竟然敢造反,您也知道平日里那些赈灾什么的,谁不是在里面截胡下来一些装进自己腰包,从上往下,有几人是清白的?只不过这次是儿子运气不好!”
王太傅气咻咻地坐在太师椅上,瞪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人言:子不教,父之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