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碧服侍满月在热水里泡了好一会，才把紧绷的神经松散下来。换上鹅黄绢纱中衣，拿了话本便慵懒地斜倚在秋香色的缎面靠枕上，熏笼内燃的安神香散发出淡甜的香气，令人昏昏欲睡。秋碧一边替她通着发一边陪着她絮絮地说着闲话。这时木柞门廊上一阵脚步声传来，门上婆子忙向内通传：十七小娘，郎主来了。满月忙从榻上下来，刚披上长褛，还未及将头发挽起，裴思珩便从门内进来。想是也才沐浴过，头发并未束起，只以一条发带在脑后绑着，中衣外松松套着一件石青色长袍。因喝了酒，白净的面皮泛着两坨嫣红，眼神倒是格外清明。满月忙迎上去蹲身行礼，他轻笑着：“大晚上的，就别用这礼数拘着了。”说着牵起满月的手走到她先前歪着的榻上坐下。秋碧忙识趣地福了福道：“奴婢去取些醒酒汤来。”示意屋内的几个小丫鬟一起退到屋外，并顺手将门关了个严实。

满月僵着身子笔直的坐着，挺直玲珑的鼻尖沁出汗珠，这是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挨挤着坐这么近。这单独相处的机会正是她盼了很久的，这样她才好和他谈交易，但是一想到后面要发生的事，她还是无比紧张，不知道怎么开口。

裴思珩摩挲着自己掌心里的手，手指白皙修长，指节清秀分明，和其他女人不同，不是绵软的一团。他凝视她的脸问道：“入府这么长时间可还住得惯？你这一脑门的汗，可是怕我？”满月被他看得更加慌张，悄悄地往远处挪了挪：“妾住得惯，没…怕…我是敬仰郎主。”裴思珩“嗤”地笑起来：“嗯？没说实话！估计你在进府之前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何谈敬仰？不过你进府之前，我倒是见过你。”满月疑惑地望着他：“郎主在何处见过我？”裴思珩意味深长地道：“嗯…这个以后再告诉你。你家里的情形我倒是听冯德贵说了。你从十三岁就扮做男子在药铺打理，四年就把药铺盘活，这两年的生意甚至盖过相邻两条街的其他药铺，倒真是有经商的才能！如果你不是个女子，我倒是真乐意把你放到我的铺子里任个大掌柜。”

满月一听立即从榻上站起来，双手平举躬身揖礼道：“郡王，我有些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讲？”裴思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如此郑重，那这个想法必是当讲的。你就畅所欲言，我来听听可有什么道理。”

“其实原本我是想在您任何一个铺子里当伙计也好，当掌柜也好，不要工钱。只要您能把我家的生药铺子继续让我经营，最多三年也就能把我爹欠您的钱连本带利还回来。只是我这个想法没能和冯掌柜谈妥，最后我才毛遂自荐来府里抵债的。郡王想必你也看了，我签的契书上写明我入府为妾再加邢记药铺未来三年盈利的一半，来抵我爹欠的八百贯。可府里的小娘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如果您信我，让我出府继续经营铺子，未来五年我可以还您一千五百贯。”

满月一鼓作气说完后紧紧盯着裴思珩，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认同态度来。裴思珩斜倚着她先前的靠枕，一手支着头，似笑非笑地睇着她：“呦，姑娘这算盘打得忒精了！先用自己抵了债，解了全家的燃眉之急，接着画个饼丢给我，自己再全身而退？敢情拿我当冤大头啊！十七，生意可不是咱俩谈的，俗话说在商言商，生意讲究个诚信二字。再说我家的掌柜可比我家的妾多得多了。”满月惘惘地站在那里，原先抱着的一线希望被泼了瓢冷水，有种死心的绝望。

“不过…”裴思珩又悠然说道：“你爹现在的情形也不能在邢记药铺里张罗。我会找个精干的掌柜给你撑着，可这掌柜的工钱要从邢记药铺出。你许的铺子里一半收益也都留给你家里人用。既成了我的人就安心在府里住着，你想弄个什么铺子玩玩，你选好，我送给你，连着掌柜伙计都是现成的。”

满月一扫刚才的绝望，谈生意就是这样，讨价还价中最后不一定达到最终的目标，但能接近也是让人高兴的。于是眨着幼鹿样的大眼望着他道：“谢谢郡王替我想得周全。现在家里的铺子的确是要人张罗。您给找的人必是妥当的，只是这药材生意和旁的生意不同，需要识货懂行，如果您找的掌柜不懂也没关系，我能每月过去照看交代一下也是一样的。”裴思珩被她的话逗笑了，望着她纤浓长眉下慧黠的双眼，因目的达到想克制却被双颊上那忽隐忽现的梨涡出卖的笑容，想着这还是个小姑娘啊！再怎么在生意场上周旋，也还是扮不了老成！决定逗她一逗：“你想每月出府也不是不行，不必去找大娘子，回了我也是可以的。”

满月有点激动，目光殷殷的看着他，“不过…这要看你伺候得是不是尽心，伺候好，我心情好了，那纵是许你天天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