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笑着摘下一朵盛开的雪莲：“一朵雪莲能卖千金，运到燕京后，我们能得五百金，有了这些钱，接下来十年家里都不愁吃喝了。”

苏叡看着她粗糙皲裂的脚脖子，眉头紧皱：“你以前也是这么干活的吗？”

小姑娘摇头：“哪能啊！以前这些宝贝都是要直接上供燕京的，我们不仅分不到一个子儿，若采摘出了点差错还得被毒打一顿。”

“现在新皇继位，是你运气好，才能遇上这样的好事。”

运气好……苏叡从那天后，一直沉默地跟着小姑娘照顾雪莲。

也是从那之后，他陡然发现，自己叫苦不迭的日子在这些百姓眼里已经都是幸福的事了。

明明他们又苦又累，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夸赞着他口中的那个“逆贼”。

今年三月的时候，小姑娘没有来天池。

他问了其他人，才知道月初之时小姑娘染了肺痨，已经去世了。

那位告诉他此事的老伯伯见他悲伤，还安慰他：“像我们这种人，生死皆是常事，能活一天就赚一天，你若真的难过，就在春天的时候朝雪山祭拜一下她吧，山神会庇佑她来世投个好人家的。”

苏叡目光盈盈：“你们不恨吗？”

老伯伯微微一笑：“恨谁？”

“少年人，万般皆是命，起码她死之前也过过好日子，这世道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越来越好了。

他们都说如今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就为了这个所谓的“会变好的”，为了这渺小的希望，这帮生于苦难，长于苦难的人就可以苦苦支撑着活下去。

苏叡不再恨崔观止，也不再想寻死了。

“冉冉，何苦再起刀戈呢？”

苏橙冉微微一笑，看向宁如月和苏晗，他俩也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苏橙冉绕开话题，“开个玩笑而已，其实我是来陪你们过年的。”

苏晗挠挠头，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似乎比以前开朗豁达了不少。

以前妹妹日日顶着一张冷冰冰的苦瓜脸，操心的都是有关家国的大事，他给妹妹送过很多东西想逗她开心，可她每次都把自己骂了一顿赶走了。

见到妹妹如今脸上有了笑容，苏晗也开心了不少。

他笑道：“好，那就留下我们一家人过个年。”

苏橙冉看向东易：“你能找间宅子吧？”她可不想一家人在这牢房里过年。

东易一听这话心里又是纠结万分，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昆仑废弃的宅邸很多，要清理出一间也不难。

听着塔内那一会儿造反一会儿过年的声音，看守的金麟卫的心跟着七上八下。

这……要不要写封密信通报主人？

可东易常年跟在主人身边，是主人最信任的暗卫，他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

他都来了，想来主人已经知晓了此事，应该也无大事？

于是当苏橙冉真的带着他们走出宁安塔时，也没有人阻拦。

等随着东易一起走了好远，苏晗都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扯了扯苏橙冉的衣袖，低声道：“冉冉，此人什么来历？”

苏橙冉淡然道：“东易，崔观止的亲信。”

“崔……”苏晗欲言又止。

不是，为什么妹妹直呼陛下的大名如此顺口？

苏叡也是一头雾水：“陛下怎么会让他的亲信跟着你？”

“因为他现在是我徒弟。”

“徒……”苏叡哽住了。

他打量了许久五大三粗的东易，看上去一拳能把自己打飞，这么一个壮汉有什么好和妹妹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