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给了那一串号码。
号码的备注,是妈妈。
电话只是响了两秒,就很快的被接起,那头显然很紧张,语气还不忘假意柔和:“离离,已经结束了吗?江异他……”
“有期徒刑三年。”江离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简洁:“表现好的话,可以提前减刑释放。”
她刚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尖叫一声,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连声音都开始哆嗦:“三年……那可是三年啊!”
“江离,你对你弟弟,就这么残忍!”
周宁云一想到江异要在监狱里受三年的苦,声音马上带了哭腔,嘴上还继续骂着:“你就是个扫把星!自从有了你,我们一家都没一天好日子过!”
“你就是个灾星!就是个祸害!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养狼!”
“妈,别不要我……”
那些刺耳尖锐的辱骂,让江离眼圈一下子红了,眼泪不住地滚落下来。
实在是太伤人。
可周宁云不让她把话说完:“别喊我妈!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有多远就滚多远!”
“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遭人嫌的东西,真是晦气!”
有一把小刀,随着周宁云的每字每句,轻轻地划开江离的胸膛,反复地在她的心口上搅动着,直到血肉模糊。
连带着新肉旧痕一起翻出来,交织成一片血红色的海。
江离坐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眼泪颗颗砸落,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呕哑嘲折,实在难听。
可电话那头,早就是一片冷漠而机械的忙音。
她抱着膝盖哭了很久,哭到大脑缺氧,眼前都开始一片空白。
直到一双男人的皮鞋挤进她模糊朦胧的视线时,她才胡乱地抹干眼泪,扬起脸,泪眼里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
只有一层轮廓。
萧砚之与她静静地对望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问:“后悔了?”
他的语气依旧很淡,但是和平常相比明显收敛了一些压迫感,语调十分寻常:“后悔也来不及了。”
江离摇摇头,刚刚用手擦干的眼泪又涌出来:“我没有后悔,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那你还在哭什么?”
“我喜极而泣。”她依旧嘴硬著,“我解脱了,所以我高兴,难道不可以?”
男人只是哼笑一声,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将她最后一层的伪装和骄傲给捅破了。
似乎非要证明什么,江离握紧拳,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她努力的唇角上扬,想露出一些笑容,证明自己是真的高兴。
可是唇角的肌肉却不住的往下垂,让她努力挤笑的表情看起来很滑稽,有一种强装笑容但却失败的狼狈。
萧砚之双臂抱胸,从容而又有耐心地看着她这场拙劣的表演。
“演够了没?”
江离的身体突然被定住,只觉得身体里像是被水泥浇注般僵硬,只觉得羞耻与绝望。
因为在他面前表演而羞耻。
因为被他发现了自己在表演而绝望。
她闭着眼,眼泪从紧闭着的眼皮下争先恐后涌出来,酸涩的鼻腔让她呼吸生疼。
“我早就没有爸爸了。”
“我知道。”萧砚之回她。
“我弟弟刚才被我送进监狱了。”
“嗯。”
“我妈妈以后也不要我了。”江离身体抖得厉害,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飘渺的抓不住:“我什么都没有了,萧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