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完不成功课就不许吃饭,不许进学堂,不许休息,不许······
苏辙开口道:“清辉师兄,是你吗?”
苏轼一听,很是错愕。
在他的记忆里,清辉师兄那时还是少年,哪怕过了十年也不及三十,怎么就老成这般模样了?
清辉道长道:“我是清辉,你们是?”
苏轼激动道:“师兄,你不认识我们了吗?我是苏轼,这位是我的弟弟苏辙啊!”
清辉露出吃惊的神情:“是你们啊!一眨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瞅瞅苏轼和苏辙身边的女眷,清辉又道:“你们都成家了?”
文姬连忙上前施礼:“见过道长,奴家是三郎的内子。”
王弗也道:“道长这厢有礼,奴家是二郎的内眷。”
清辉浑浊的眼睛涌出了眼泪:“我下山的时候听说了,说你们都进士及第。若是师父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当年,天庆观所有道长全部殒命,唯独清辉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这十年来,只有他一个人守着道观。
苏轼也眼中含泪:“师兄,咱们天庆观仅仅才十年,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清辉道:“你们有所不知。前几年,道观起了火。去年雷劈断了院里的千年古树,古树砸倒了殿宇。天庆观就剩我一人,我实在无力修缮,以至于此。”
说到这里,清辉泪如雨下:“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天庆观,将来去了九幽地府也没颜面见师父和师兄弟们。”
苏轼是性情中人,哭得比清辉还要厉害。
苏辙连忙劝道:“师兄,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你守着天庆观,只怕这里只剩一片瓦砾。”
众人又是规劝了好半天,清辉和苏轼才渐渐止住哭。
苏辙忍着心酸问:“清辉师兄,带我们去师父和诸位师兄弟坟前上柱香吧!”
清辉拭去眼泪:“请跟我来。”
清辉把苏辙一行人带到了后山。
后山上,除了张道长有一块石碑,其他的小道士的坟墓都只是一个小土丘,土丘前立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姓名。
文姬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诸位道长是为国捐躯,为眉州城百姓失掉性命,为何连身后事都这般荒凉?”
清辉摇头道:“那个时候死的人太多,除了战死的还有饿死的。天气又渐渐热起来,府衙怕产生瘟疫,挖了大坑把人都埋在了一块。师父和师兄弟们还有块安歇的地方已经算是极好了。”
尽管这片墓地很简陋,但一点杂草都没有,可见清辉一直细心照料着他们。
可是清辉走了之后,又当如何呢?
苏轼、苏辙夫妇一个个坟墓点香祭拜。
文姬有心,她一个个数过,总共有一百三十块墓碑,那是为保护眉州百姓而牺牲的一百三十条性命。
那一日,他们并没有再去田庄,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
入夜,苏辙也毫无睡意。
深冬了,文姬轻轻给他披上狐狸毛大氅:“让文姬猜猜官人心里在想什么。”
苏辙拉住文姬的手:“这么晚了,你该歇息了。”
“官人未就寝,我一个人如何睡得着?”文姬柔声道,“官人,你是不是想重修天庆观?”
苏辙望着文姬,眼尾都带着笑意:“娘子聪慧,一眼就能把我看透。我苏子由何德何能,能娶妻如知己。”
文姬道:“官人宅心仁厚,你今日瞧了天庆观就变得郁郁寡欢,我知道你是痛心道长们的牺牲和落寞,更是怀念幼年时的记忆。”
苏辙感怀:“是啊!现在想来,在天庆观真的有好多好多开心的回忆。看到天庆观的颓败,我心实在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