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止住泪,怕妻子和任妈妈担心,可他的心就是像被揪住根本松快不起来。
苍茫的古道上,行人寥寥,一匹黑色骏马飞驰其间。
前边驾着马车的高安回头,看见骏马上的人,立马欣喜道:“轼哥儿,辙哥儿来了!”
任妈妈不信:“高安你别胡说,我们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辙哥儿怎么会来?”
高安急了:“是真的,不信你们瞧!”
车内三人纷纷撩开车帘,后边飞奔而来的不是三郎是谁!
此时,高安已经停下了马车,苏轼迫不及待下车。
骑骏马的弟弟仿佛威风凛凛的大英雄,由远及近,直到苏轼面前。
苏辙熟练下马:“哥哥!”
苏轼急忙上前紧紧抓住苏辙的手:“三郎!三郎!你怎么来了?”
苏辙道:“我不放心哥哥,所以请示了父亲特来送你到凤翔府去!”
方才止住的泪又在眼眶翻涌,酸楚的喉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弗下车来道:“三郎,得亏你来了,否则你哥哥这一路都不会开心起来。”
苏辙回答:“嫂嫂,我正是不放心哥哥才赶了过来。等我把你们在凤翔府安顿好,我也才能安心离开。”
王弗叹道:“别人家兄弟也有感情好的,但若二郎和三郎这般的只怕找不出第二家来!”
任妈妈道:“我说也是呢!眉州卖糕点的黄老汉不就是因为三个儿子争家产气死的嘛。轼哥儿、辙哥儿都心善,就连我这个老婆子都尊敬得像母亲一样。”
苏辙道:“妈妈说的什么话,你养我们小,我们就养你老,天道伦理本该如此。”
王弗道:“这古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去前边投驿站罢!”
经过王弗的一番提醒,众人又纷纷上车继续前行,苏辙骑马在前开路。
一路上,苏轼都时不时撩开车帘瞧瞧弟弟,生怕他一眨眼就不见了似的。
王弗和任妈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两个人还止不住低低偷笑。
赴任之路足足走了一个月,一行人才到达了凤翔府。
凤翔府知州宋选人早就拜读过三苏的大作,对苏轼的才华很是欣赏。
因而苏轼一到任就摆酒席接风,还给他准备了一座宅院。
苏辙见哥哥的上司为人厚道,也放下心来。
等到把哥哥嫂嫂安顿好,苏辙就要踏上返程。
此时距离他离京已经一月有余,家中还有父亲妻女,不得不快马加鞭回家。
弟弟离开的前一晚,兄弟俩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日,苏轼把弟弟送到城门外。
不过短短的时光,他和弟弟就交换了角色,如今换了弟弟是远行之人。
“子由弟!”
苏轼紧紧抱住苏辙久久不松开,苏辙也舍不得哥哥,这毕竟是二十多年来他们第一次分开。
“哥哥,遇到难处千万不要自己扛着,着人带信给我。”
苏辙太了解哥哥了,官场人心复杂,哥哥又恃才傲物,不够八面玲珑,免不了要得罪人。
苏轼鼻子通红:“子由弟,你也要记得常常写信给我报家中平安。”
苏辙骑上马一步三回头,看着哥哥伫立在寒风中,心中酸楚:“哥哥,天冷,快回去吧!”
苏轼摆手:“子由,我看着你走。”
踟蹰了好久,苏辙只能狠下心策马前行。
凤翔府的雪下得很早,马蹄踩在雪地里留下长长的脚印,弟弟的身影也终于消失在路的尽头。
明明已经看不见,苏轼还是不愿离开,仿佛心也被弟弟带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