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落魄。
家里更加冷清了,连个声都没有。
床上的锦被,吃饭的碗碟,甚至书桌上的文房四宝都是夫人赵玉牒制备。
晏几道开始思念起赵玉牒来。
赵玉牒本是官宦之女,家世清白,家中殷实。
当时媒人来说亲之时,晏几道的日子已经过得很不好。
可她倾慕晏七郎之才,毅然决然嫁与他。
婚后的晏几道心高气傲,不愿去求父亲的学生,更不愿依靠父亲的荫庇去谋求官职。
别人来求诗词,非得要他赏识之人才肯动笔,否则就是给千万润笔之资也是看也不看一眼。
哪怕穷困也绝不移其气节。
赵玉牒跟着夫君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但从无抱怨。
想到这些,晏几道就很是愧疚。
站在一座僻静的小屋前,晏几道犹疑好久才推门而进。
这里是赵玉牒的住所。
她嫁了人,无论日子过得有多苦她绝不会娘家叫苦。
哪怕如今夫君不爱她,她也守着宁静度日。
赵玉牒身边只得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照顾。
院子里主仆俩正在做针线活补贴家用。
察觉到有人,赵玉牒抬眼望见了日思夜想的夫君。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小蘋和韩世英的事,还以为夫君已经如愿以偿。
“小玉,赶紧去给主君泡茶来。”
小丫头应声去了。
赵玉牒有些拘谨:“七郎里面坐坐吗?”
晏几道看着有些憔悴的妻子,不禁落泪。
赵玉牒也跟着难受:“七郎,你新婚燕尔该高兴才是,为何满脸愁容?”
晏几道躬身向妻子致歉:“夫人,之前是我的错,竟忘了我们夫妻一起熬过的苦日子。你愿意原谅我,同我回家去么?”
“可是小蘋······”
赵玉牒低眉垂睫,她想留在夫君身边,可又无法看着夫君眼中都是别的女子。
“我和小蘋未成亲,请夫人同我回家去。我保证以后再不提纳妾之事。”
人在钻了牛角尖之后的豁然开朗,最为难得。
赵玉牒又感动又惊诧:“七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几道唉声叹气:“我已经想好了,出京城去做官。夫人愿意同我走吗?”
晏殊的门生有不少都是朝廷大员,若晏几道肯开口去求,要一个京城的好官职不是问题。
只是求人之事他永远都做不来。
中了进士后,朝廷给了偏远的小官,晏几道不愿去,现在他认为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赵玉牒也跟着流泪:“只要夫君不嫌弃我,妾身自当天涯海角追随。”
“娘子!”
晏几道握住赵玉牒的手泪如雨下。
等到小丫头泡茶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主君主母相拥哭泣的场景。
城外十里亭。
苏辙曾经在这里送走了大哥包拯,如今又要送走晏几道。
喝过送别酒,晏几道把一封信笺交给了苏辙:“子由,托你把这封信转交给蘋儿。”
苏辙接过信笺:“七郎,你放心,我会的。”
晏几道含泪:“子由、存中,后会有期!”
晏几道的马车已经走出好远,苏辙还驻足原地。
沈括知他不舍,拍着肩膀安慰道:“子由,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切莫太感伤。”
苏辙感叹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沈括接话道:“所以才要今朝有酒今朝醉。子由,走罢!咱们兄弟俩去皓月楼喝他个不醉不归!”
“存中,幸亏还有你在我身边。”
沈括扬起嘴角,笑得痞气:“咱俩是两辈子的好兄弟。我们还有大事业要一起做。你放心,我会永远跟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