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望着天空,神情萧索,眼中空茫。
歉疚和自责折磨着苏辙,他几天几夜都没有回家。
他买了许多海棠树苗,亲手把海棠树一棵一颗种在山谷中,希望将来有一天,山谷能变成了海棠花的海洋,成为寒烟的家。
皇宫。
李宪偷偷向赵顼禀报:“官家,宸妃以殁,苏相国为了她在山谷之中遍种海棠树。”
赵顼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李宪知道官家伤心,默默退了出去。
向皇后宫中,宫人急忙来报:“娘娘,官家来了!”
向皇后急忙让奶妈把孩子抱来。
她知道官家是为了来看孩子,不过为了谁都不重要,只要官家能常来她宫里来便够。
赵顼把奶妈怀里熟睡的儿子抱了过来。
儿子睫毛很长,眼窝深邃,很像他的母亲。
向皇后吩咐身边人:“快去御膳房传膳!”
“不用了,朕今日不在皇后宫里用膳。”
说着,赵顼把孩子还给了奶妈,自己转身回了垂拱殿。
垂拱殿内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偌大的宫殿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落寞地坐在书案前。
翻看寒烟抄写的苏轼诗词集,赵顼的眼泪簌簌滚落。
另一边的苏家也不平静。
苏辙几天几夜都没回家,下人和孩子都不知情,可韩世英等人却忧心忡忡,因为文姬把家里的事情交代给了赵芸公主,蜀商会交给了祥安,自己带着三个最小的孩子回了娘家。
莫愁夹在哥哥嫂嫂中间是左右为难。
她对沈括发着脾气:“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山里把哥哥请回来!”
沈括叹气,拒绝了韩世英和高达等人陪同的请求,独自进了山。
看见还在种树的苏辙,沈括规劝道:“子由,斯人已去,你不能作茧自缚!”
苏辙没有回答,只埋头种树。
沈括又道:“子由,你难道忘了家中还有文姬,还有六个孩子?”
苏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半晌才道:“存中,你不明白,我心中有愧,对寒烟,对文姬。”
“哎!”
苏辙一路走来,沈括都看在眼里,寒烟之事就连他一个局外人看着都心痛,何况是当事人?
“子由,你忘了子瞻写给你的诗了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你想用深情和守护回应文姬的辛劳和付出,可偏偏你的生命里又出现了一个寒烟。
你想保护寒烟,弥补寒烟,可事与愿违,她为你付出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所以你的纠结,你的烦忧,你的难过我统统都明白!寒烟这一生太苦,死亡或许是她的解脱。”
苏辙悲凄:“寒烟是笑着在我怀里走的。”
沈括道:“你瞧,寒烟走的时候并不痛苦,我想能在你怀里与世界告别,她一定是幸福的!”
苏辙把寒烟临走之时说的话统统告诉了沈括。
这些话,他也只会对沈括一个人诉说。
沈括十分感佩:“没想到寒烟一介女流竟有这样的胸襟。哪怕死,她想的都是穷苦的百姓。所以子由,你千万不要辜负寒烟的期望啊!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我们去做。我们还没有把墨门发扬光大,还没有让百姓远离战争的阴霾和冻饿的威胁!”
一阵山风吹来,又轻又柔,像是寒烟给苏辙的拥抱和鼓励。
扭头,苏辙看着满山坡的海棠树苗也随风舞动,像是对他挥手告别。
是啊,他该走了,家人需要他,朝廷需要他,百姓亦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