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冰冷,爱憎分明,这才是万子龙同志主打的人格。整个刑侦界都知道的一面,他们这些天天挤在一块儿的队友就更加熟悉了。
只是大家往往都会被他吊儿郎当的痞态麻痹了神经。
空旷的大会议室里,一对三的相持关系,氛围并不算好。
“截止到目前,围绕着粮站,卫生站以及一机厂这三个案发现场的案情呈现出三个闭合状态。……前后十个嫌犯,除了都绑了同一剂量同一批次号的C4炸药,三起案件本身再没了关联。”
万子龙的声音越来越没温度,偌大的会议室里三个大老爷们竟觉得无处遁形。
谁都没勇气在自己怯懦的回避了真相之后,还能抬得起头。
“那五个劫匪口径一致,始终都认为自个儿只是参与了一场电影。他们共同指向的那个叫做莫劲松的导演。是老袁你亲自调取各地在册的‘导演’资料,是张扬你去技术科磨了三天才得出的肖像图。…”
“排查了近半个月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们集体失忆呢?”
空气中安静的呼吸可闻。
啪嗒,万子龙从口袋里摸出来那支迷雾兰的派克钢笔丢在了桌子上,滚了几下。
“谁来解释解释?但凡线索指向娱乐宫,不是莫名其妙被轻描淡写了,就是绕着绕着就绕没了。”
袁贺的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他是第一个被约谈的人,也是队里风向的主导人。
始作俑者的欲言又止,握紧的铁拳都在无声的控诉着心底的无能为力。
干了半辈子刑警,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事儿见的太多,也就跟着麻木了。
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已不再年轻,也没有下一个二十年去等一个真相的昭雪。
“头儿,是林局找我们谈话了。”还是张扬,率先站队了万子龙。本来他就是被强迫的。
万子龙丝毫没有意外。
“既然干了这行,就戴好你们的帽子。”
人间正道是沧桑,心中的信仰能否至死不渝,是需要时间去见证的。
此生不羞于面世的孤勇,与一时的怯懦退缩,都是修行路上反复途经的沼泽。
有人在勇闯中溺亡,就一定有人在逃离中沦丧。
这是一个与内心和解的过程。无论怎么选,此刻的沉默都是给过去的自己,最体面的哀悼了。
…
“话说回来,这个案子捋到现在一直缺个环节。” 又是袁贺带了节奏。
万子龙幽幽的凝视着三人。就这么看着,看着他们像讲故事一样把矛盾转移了。
“从劫人到对峙,这些剧情都是预知的。如果没有那个意外,日头照到东边那面承重墙的半截腰,就是引爆。”
“那天二组去支援的都说,在城南的时候还是烈焰当空,追到西郊的时候就乌云压顶。等人质解救出来,天又莫名其妙的晴了。”
抑扬顿挫的代入了一个主题,事儿呢,还是那么个事儿。一经串联就越听越邪乎了。
“那天李队他们回来说的话,大家都还记得吗?”
万子龙强扯了个嘴角,顺势接了过来,“…突然放晴,霞光万丈。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红的天。就跟那女人鲜血染出来的衬衫一个色儿…”
那微凉的目光终落到了张扬的身上。
“头儿,你,想说啥呢?”
万子龙腹诽,难道不该是我问你们想说啥吗?
“呵呵。我也不知道想说啥。我只知道,拆弹专家计算过,劫匪身上的炸弹,随便炸一个,足够夷平那栋楼了。”
“只是我很想知道,放着炸弹不去查,却揪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妞不放?这是什么骚操作?”
那笑里寒芒凛冽。
张扬却在他的笑里读出了孤独。心脏骤然一揪,他默默的在心底做了个抉择。
…
“没有那妞的供词其实也不打紧。” 好不容易憋出了句良心话,梁凡刚说一半,没扛住他师父的死亡凝视,只能硬着头皮改道,“不过…为了案情的完整和证据链的缜密性,笔录还是必要的。老孟那边折腾好几天,差点中暑也没出个结果。要不咱们亲自上门找人?”
“那…谁去?” 瞧他袁贺接的,多么顺溜?
万子龙眸色暗了下去,彻底藏起了真性。面上也不动声色的恢复了平素的痞里痞气。
“要去你们去。我待会要去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