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大半天,不是吹笛子就是发呆。陆大龙外出打工后,他家的田就没种了,假期很闲,不像有些孩子干不完的农活儿。
搞得郭美兰好一阵担心,以为孩子遇到什么事了,问他又不说。
离九月一只有不到十天了,郭美兰开始替小凤准备高中开学要用的学习和生活用品,看着郭美兰忙前忙后,拿不准的隔三差五问自己,事无巨细什么都想周到。除了感动,他在心底埋怨陆大龙。当爹的甩手掌柜一样,把所有事交给一个没有半分血缘和亲戚关系的婶,自己将来长大了,陆大龙老了,是不是也甩手不闻不问?
陆大龙倒也不是不闻不问,学费、生活费、箱子、衣服、鞋子全部给小凤准备好了,还是从广东寄回来。唯独就是对这个嘴唇上已经开始长毛的儿子缺少陪伴和关心,这也不完全怪陆大龙,小凤自己清楚,他没给多少机会让陆大龙表现。李青枝的死仍然是他心里的一道坎。
傅新鼎差不多替代了一部分父亲的责任,谁知也走了。
美兰婶,这个越来越像妈的女人,让小凤打心底割舍不下,当初的玩笑话——“将来我和红灵姐一起孝敬您”,越来越接近变为现实。
后天就要开学了,小凤最后放纵自己一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屋外,天空湛蓝,日头正烈,远处是青山,近处是一片绿油油的田地,两头牛几只羊在田埂上悠闲的啃着草,身前蜻蜓低飞,树上知鸟不知疲倦的叫着,再没有别的声音,整个村子静谧安宁。
小凤站在门口树荫里的大石头上刷完牙,看着如画的风景,心里只有雀跃和憧憬。几天后就要去北山一中,终于要离开倒马村了。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每一个少年都是初生之犊,是刚长满翅膀的雏鹰,无论面对猛虎还是疾风骤雨一无所惧,甚至心生向往。
吐掉口里最后一口水,小凤从石头上跃下,一个箭步…忽然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到,前一刻充满色彩的世界瞬间消失,只有黑暗。
小凤努力地睁眼,手舞足蹈般在空气中抓着,想要抓住光明,抓住依靠,脚下踢到台阶,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不见了,瞎了!
顿时,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村子。
干完早活,刚从地里回的郭美兰听到哭声,丢掉手里的篮子就往陆家跑。
“凤哥儿,怎么了?还哭上了?”见小凤扶着墙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听到郭美兰的声音,小凤嚎啕大哭,“婶!婶,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啦,看不见啦!”
郭美兰吓了一跳,一把扶住小凤胳膊,急切说:“小凤,别吓婶,这是怎么了?”
小凤两腿发软,感觉离开墙别说走路,站都站不稳了。他一只手用力抓住郭美兰,抓得女人生疼。
村里没有医生,郭美兰张罗请向家人送小凤去医院。
孤坐在门前的十几分钟比死还要难受,比黑夜更漫长,又有听到动静的邻居过来问长问短,小凤不想说话。我瞎了!我瞎了怎么办?
摩托车的声音,小凤想站起来,伸手去扶墙。
“民叔,看见我妈了吗?她不在家。咦?小鼻涕虫,你干嘛呢?”
向家堂叔向三民和拎着个箱子的向红灵打招呼。“红灵回来了?小凤眼睛瞎了,你妈喊红军,让他骑摩托车送小凤去医院,”
“瞎了?民叔可不能乱说。陆小凤?”
“没乱说,真看不见。”
向红灵仔细看小凤眼眶红红的,眼泪还没干,手扶在墙上不敢动的样子。“真看不见?”
小凤另一只手抹干脸上眼泪,用力睁开眼,仍旧是一片漆黑,接着眼前渐渐发白,一道光由弱变强,然后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向三民,隔壁幺婶,向红灵!
向红灵穿着件蓝色的连衣裙,头上带着顶蓝色遮阳帽子,帽子边沿有两只紫色的蝴蝶花儿,十分洋气,完全就跟城里人一样。她左手推着箱子,右手五根白皙手指在小凤眼前摇晃。
小凤的眼泪再次流出来,张大嘴不说话。
向红灵皱着眉头,以为小凤真瞎了,所以才哭。“眼睛怎么弄的?刚刚吗?送我回的摩托车走没?赶紧让他送,去医院,现在医学发达……”
小凤心里有些感动,郭美兰对自己没话说,可和向红灵感情没那么好了。他眼泪擦也不擦,咧嘴笑了。“红灵姐,你回来了?”
向红灵急道:“还笑个屁?赶紧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