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前哨，尤其南巡讲话后，日新月异。从深圳回到老家，向红灵开始有些不习惯了。和特区相比，北山，甚至是红港、江阳，就像是两个世界，差距太大了。大到读高中的向杰像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以为蹦跶蹦跶就能爬上去，殊不知上到井沿才是外面世界的开始。

吃完饭向红灵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房里，八点多实在无聊透，溜出来到陆家门前。

“鼻涕虫？”

小凤在洗澡，好像听到有人喊，陆大龙去广东打工后，陆家已经很久没有人上门了，除了郭美兰。

“谁呀？”

“鼻涕虫，快出来！陪我溜达去。”

“谁呀？”小凤光着大半截身子，裹着条毛巾从去年过年才砌的简易厕所里出来。

向红灵靠在门上，笑眯眯看着小凤见鬼似的跑回厕所。“瞧你点出息！看两眼又不少几两肉？谁稀罕一样！去年你还看过我呢。”说完她脸颊竟闪过一抹红润。

小凤三下五去二穿好衣服，却不敢出门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是来报仇的吗？只有想起那次的莽撞，小凤就面红耳赤，做错事一样，感觉对不起美兰婶。

向红灵没有回避的意思，笑着喊：“鼻涕虫，还不好意思了？要不要我给你拿衣服？”其实她不过大小凤四岁而已，女孩子早熟，又在深圳呆了两年，比同龄人更大方。

小凤扭扭捏捏地出来，“不用了，你去别人家里不知道敲门吗？”

向红灵笑得花枝乱颤，“别逗了！说得像你家门关着一样。咦，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喝猪肝汤喝的吧？”

“去哪儿溜达？三更半夜，有什么好溜达的？”

向红灵往屋外走，“八点，在深圳夜生活才刚开始。你平时都去哪儿溜达，就去哪儿。”

陆小凤笑道：“我去河滩。”

向红灵不岔的说：“金沙河不准女孩子去？就去河滩。”

大半圆的月亮出来了，三三两两的村民聚在一起乘凉聊天，两人一路打招呼。向杰问他们去哪儿，要一起。

向红灵眼睛一翻，“我带他去深圳？你要跟着？”

向杰嘀咕道：“高中生不要，要初中生？”

向红灵立马变脸，笑着说：“你说对了。”

向杰转身就走，“稀罕！”

两人踩着月光往河滩去，一路上向红灵不说话，小凤也不敢开口，他是真的有点怕向红灵。一是顾及郭美兰，怕惹婶不高兴，再怎么说，红灵姐是她女儿，唯一的亲人。二来向红灵说话机关枪一样，又快又急，有什么说什么，逮谁扫谁。再就是面对向红灵，他总觉心虚。

到了河滩，夜风吹面，空气都变得凉爽。

小凤直奔自己的根据地，满满一片芦苇中，被他清理出小片沙地，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同样看不到外面，反复与世隔绝。

向红灵脱掉脚下的凉鞋，才在沁人心凉的沙地上，啧啧说道：“被人欺负了就一个人躲到这里来哭鼻子？”

小凤席地而坐，抬头往下深邃的夜空。“我对这里比家里都熟悉。”

向红灵脚丫子踢着沙子，倒马村的夜静得荒凉。“我以前咋没发现这么个好地方？”

小凤轻轻道：‘哪有现场的好地方，我花了两个夏天才清理出来，怎么也弄不干净。”

向红灵歪着脑袋问道：“为什么弄这么个地方？是不是约女同学来？”

小凤脸红了，“除了我没别人来过。苏东坡说：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就是吾乡。”

“哟！看不出来还是个小文青呀？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向红灵读书时偏科严重，语文最后，数理化倒数。

小凤笑了，没说话。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你就应该感到荣幸。

“听说你今年中考很威风，考了个全乡第一，全县第九。”向红灵刚到说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陆家小子从小鼻涕没干过，笨死了，怎么可能考个全县第九？

小凤脑子里浮现宋明月的样子，“这个全校第一名应该是我同学的。”

向红灵吃了一惊，“你作弊啊？”

小凤白她一眼说：“成绩好不需要作弊，只有学渣才会走捷径。”

向红灵感觉他在说自己，举起拳头道：“你找打是不？谁是学渣？你才是。”说完自己“噗嗤”一笑，“你不是学渣。瞧在喊我一声姐的份上，说吧，想要什么礼物？我送给你，当是对你中考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