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条大草鱼,分出两条让小凤给他婶送过去。
郭美兰娘家送来的肉,她又让小凤拎回来一大串,足有六七斤重。
接着是大扫除,打豆腐,杀鸡,贴春联……忙忙停停直到除夕。
今年向红灵不回,向家就剩郭美兰一个人,格外冷清。其实自从辍学去深圳后,向红灵只在家过过一个春节,平常倒是不年不节的回来。郭美兰都开始习惯了,可毕竟过年,别人家孩子都回来了,家家户户团团圆圆,她一个人总是不好受。
倒马村、回龙乡,甚至大半个北山县习俗都是早上吃团年饭。一家人天没亮就起来准备忙活,先在春台上摆上供品,酒、茶、菜、白米饭,再点上香烛,有的还会立上“天地君亲师”的长生牌位,主家磕头敬天地,敬菩萨,敬祖宗,然后烧纸钱,点上长长的一挂鞭炮。
做完这些一家人才坐下来吃年饭,每到这个时候平常安静的村庄,会一连几个小时鞭炮声不断,也是一年中最热闹、和气的时候。
陆大龙把菜摆上桌子,小凤放了三副碗筷。
陆大龙问:“咋多摆一副?”他不确定儿子是给死去的妈留的还是……?
小凤若无其事的说:“一会儿我去喊我婶来一起团年,红灵姐没回,她反正一个人。”
儿子懂事了,陆大龙却略显犹豫的说:“她虽说一个人,也要烧香敬祖宗呢。”
“等她烧完香我再去。”
陆大龙倒没反对,又说道:“大过年的,村里人会不会说闲话?”
小凤看也不看他爸,平静道:“这些年她照顾我,村里该说的闲话早说完了。以前喊她也没见你怕别人说闲话。”陆大龙不说,小凤也知道他怕什么?怕的不是闲话,是担心自己瘸了,不该再和郭美兰扯得太近。
小凤去向家喊郭美兰的时候,郭美兰死活不愿意过来,先说要烧香,又说要在家等红灵的电话。
小凤不管那么多,连拉带推的把她“拽”回家。
可他总感觉,年饭怎么吃好像都有些别扭的气氛。
和往年不一样的是,小凤上高中了,在农村人眼里或许就算成年,又或许全县第九的成绩,今年来他家拜年的人多了。好些几年都不走动的乡亲也会到陆家打个转,道一声恭喜发财。
年初一,他要去李家集赶早饭。按习俗去家公舅舅家拜年都是初二,去年家公去世,有新香。所有亲戚朋友要在初一早上去,带着香烛纸钱。
到了大舅家,先到家公灵前三叩头,再给家家拜年。
饭桌上所有人似乎忘记了今天来的目的,没人提死了不久的家公,边喝酒边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谁家谁走了,谁家姑娘结婚,谁家儿子赚了大钱,起了三层大洋楼……
当然也少不了夸赞一通陆小凤,说这孩子打小聪明,就知道他将来肯定会有出息。
听在小凤耳朵里格外别扭,还得陪着笑脸。
这就是乡下——年节——亲戚朋友——酒桌文化。
初二,姑姑家两个孩子,一个表哥一个表妹来倒马村给他们的舅舅拜年,当天在陆家睡了一晚。初三,父子带着兄妹俩一起去杏花镇,陆大龙给自己姐夫姐姐、小凤给姑父姑妈拜年。去年盖房子,姑父专门过来帮了十来天工,于情于理父子俩都要走一趟。
时间就在迎来送往的琐碎中溜走,高一了,北山一中抓得紧,年初九初十学校报名,初十一正式上课。
小凤和黄秀、陈永华约好初十一起去县里,他俩上学,陈永华去县里玩儿。
报完名当天反正没事儿,下午小凤被陈永华喊了出来,本来没喊黄秀,凑巧被他看见,非要跟着一起。
三人在财政局家属小区接到蔡鸿文,四个人风风火火往北山县年前新开张的永乐城开拔。
蔡鸿文一路上说永乐城多么好玩,照省城规格建的,里面要啥有啥,吃喝玩乐都不用出门。
一说到吃喝玩,黄秀劲头十足,特地掏出春节收的压岁钱扬了扬。“今年过年发了一笔小财,你们猜猜我收了多少?”
小凤不敢猜。
蔡鸿文不屑猜。
陈永华看着鼓鼓的红包眼睛放光的说:“小富婆呀?待会儿玩算蔡鸿文的,喝算我的,吃就靠你了。这么厚,怎么也得有七八十块吧?吃东西勉强够了。”
黄秀翻眼道:“瞧不起谁呢?算我的就算我的!我告诉你们,哼,姑奶奶我今年压岁钱收了足足六百块。”
陈永华吃惊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