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绝不能成为历史的罪人。"
朱由校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乾清宫暖阁内众人听来,却是犹如惊雷一般,使得角落处伺候的宫娥内侍均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的惊骇之色。
唯一反应还算"淡然"的便要数与朱由校四目相对的熊廷弼,但其脖颈处也是隐隐有青筋暴露,面色微微涨红。
很显然,纵使熊廷弼经略辽东多年,亲眼瞧见过所谓的"女真八旗",却也没有料到眼前的天子竟然对辽镇重视至此。
难道此前宫中流传出来的"谣言"为真?天子于南苑无故游湖落水之后,于梦中得见武宗皇帝,并自此"洗心革面",不然天子这一系列的举措,又该如何解释?
亦或者说,天子前两年的"任人唯亲"都是在韬光养晦?
一念至此,熊廷弼的眼中便是出现了些许骇色,并且下意识的调整了一下坐姿,一脸愕然的盯着案牍后的天子。
几年前,先帝因为一颗"红丸"暴毙,眼前于宫中和宫外毫无根基的天子骤然承继大统。
彼时的朝野尽是拥有"从龙之功"的东林臣子,且内阁三位辅臣均是历经三朝而不衰的东林魁首,天子纵使有心"拨乱反正"只怕也是用心无力。
迫不得已之下,天子方才效仿昔日的武宗皇帝,扶持"天子家奴",继而与朝中的东林党相对抗。
而经过两年多的倾轧之后,东林党的势力已然被极大削弱,阉党反倒是有了如日中天的趋势。
如此局面之下,天子便借着"游湖落水"的由头,直接以雷霆手段,罢黜"阉党"的几位骨干,并且顺势起复几位于"党争"中洁身自好的能臣干吏,借此彻底解决自神宗年间便开始,彼此倾轧二十余年的党争。
如此帝王心术,就算是御极四十五年的嘉靖皇帝复生,只怕也要感叹一句"吾道不孤矣"。
"陛下英明!"
不知过了多久,熊廷弼终是平息了五味杂陈的内心,心悦诚服的跪倒在地,声音复杂的叩首道。
感受到眼前天子身上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熊廷弼愈发笃定,此前的天子确实是在"藏拙"。
"朕虽然愚钝,但也知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故此熊卿到任辽东之后,大可稳扎稳打,不必担心朕会急于求生。"
轻轻摆手,示意眼前的熊廷弼起身,同样是脸色微微涨红,心情复杂的朱由校便是主动叮嘱道。
且不论他本就拥有上帝视角,知晓建州女真已然成为尾大不掉之势,他也不会像历史上"年少轻狂"的崇祯皇帝一般,相信所谓的"五年平辽"。
"臣遵旨。"
深深瞧了一眼身前的天子之后,熊廷弼便缓缓于座位上起身,一脸凝重的躬身应是。
食君禄,当为君分忧。
眼前的天子好言宽慰在先,诸多许诺在后,他岂能不为之触动?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他熊廷弼纵为一介文官,却也有征战疆场,马革裹尸的抱负。
天子的这份许诺,他已然等了整整两年多的时间,虽然早已物是人非,但终究还是来了。
他依然有机会,亲手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史书之上。
"此前种种,朕不愿再提。"
"熊卿还有何顾虑,大可一并讲来。"
在熊廷弼思绪纷飞,恨不得即刻赶赴千里之外走马上任的时候,朱由校清冷的声音便是随之在其耳畔旁响起。
见朱由校说的认真,熊廷弼也不敢怠慢,稍加沉吟之后便是拱手回应道:"启禀陛下,女真八旗向来以行动迅速见长。"
"帝师于关外修筑宁锦防线虽然能够护得辽东一时周全,但平定女真,收复辽东旧土却是遥遥无期。"
"臣特请陛下重开辽饷,于辽镇军中选拔精锐,练以骑兵,如此我大明才有复土之日。"
遥想他临危受命,初次担任辽东经略之际,便曾上书万历皇帝,以"萨尔浒之战"中幸存的些许骑兵为根基,重新操练一支精锐铁骑。
只可惜尚未他将自己的"雄心万丈"借着这支精锐骑兵来完成,他便因为不堪忍受朝中御史言官的弹劾,被迫辞官回京。
眼下既然朱由校主动发问,他自是"旧事重提"。
"辽饷.."待到熊廷弼一语作罢,大明天子朱由校便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低喃着。
神宗末年,建州女真于辽东日益坐大,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