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馍馍下肚，江梨困意涌上来，昏昏沉沉便睡过去了。

硬生生的车座抵得她后背生疼，却是一夜无梦，比她做王妃时候那些高枕无忧的日子都睡得好。

天刚微亮，她便醒了。江梨迷迷糊糊睁开眼，往对面看了一眼。

对面那人竟然醒着，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她能看见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眸。

他是一夜未眠，还是这个点就醒来了？还是说，他有睁着眼睡觉的习惯？

“你醒了。”那人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到东离了吗？”

这小姑娘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问地名？压根不按套路出牌，沈川有些纳闷。

“你不好奇我是谁吗？”他忍不住问道。

“每个人都有秘密吧。”江梨看着他，“如果我和你不是相遇在那座鬼城，不用同坐这辆颠簸的车，我们还能坐在亭台流水间，喝着酒慢慢聊人生。”

“现在距离东离还有三四个时辰，姑娘不觉得无聊吗？这车虽然颠得厉害，不如姑娘所爱之亭台流水，但在此情此景下，也可消磨时光。”

“那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车帘外响起一声呜咽，在这黑暗的寂静里格外刺耳。江梨有些害怕，本能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鸡鸣声，别怕。”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被沈川尽收眼底，低声安慰道。

江梨在繁华的陵安城长大，却总想去那城外边的世界闯一闯，如今被个鸡鸣声都吓得不轻。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高估了自己。

“十几年前，我第一次从淮南去往楼兰的时候，也像你这般害怕。”他闭上眼睛，那些字眼缓缓流出，“那是冬天，寒风凛冽，这深山老林里我都分不清是风声还是鬼怪。那楼兰我一住，便是十年。后来我学了不少本事，想走出去，便落脚在方才那座死城。旁人不敢住，我图它清静。”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可是该来的总会来。我逃不出楼兰。”

江梨云里雾里，不明白他话中的种种。

沈川睁开眼，望向她：“你呢？你是陵安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我叫江梨。”

“江梨。”他念了一遍，笑了笑，“还挺好听。”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阴差阳错做了王妃，在那宫里受尽凌辱，我跳下了那护城河，那是秋天。”江梨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想埋藏在心底一辈子的秘密，会毫无保留对一个陌生人说。

“后来梦醒了，我很害怕。秋天便是王爷选妃之日，我逃出京城，我不想让梦里的一切重蹈覆辙。”

沈川没说话，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意思。

江梨又有些困倦，恍恍惚惚间，她听见他说：“既是梦，又何来重蹈覆辙。”

马倦了，车夫冗长的鞭子落在马背上，继续马不停蹄的赶路。江梨合上眼，好像做了好多梦，又好像清晰得不像梦。

梦里她还是王妃，沈枫正抱着她缠绵，她发丝凌乱，满面绯红，唇角微张，她正软绵绵地求着他停下，他不停，直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她不知道来者何人，只觉得很累很累。余光间她看见王爷与那人交谈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很快画面一转，她走出宫墙，却只剩下断壁残垣。叛军踏破了皇城，遍地是火药炸开的灰烬，满墙插满鲜红色的旗帜，上面千篇一律刻着楼兰。

楼兰。

一把沾满血的刀向她刺来，她拼了命地跑——

她惊醒了，大口大口喘着气。

一睁眼，是沈川那双冷漠的总不可捉摸的眼眸。她怎么在他怀里！

“你…”

“你睡个觉怎么这么不老实？”他在她耳边说，呼吸声近在咫尺，“从角落爬到门口，我若不拉着你，你从这里跌下去会死的。”

“我做噩梦了。”

“嗯，别怕，那是梦。”

他们终于赶在中午前到了东离，那是个残破不堪的小镇，却比那座鬼城看着赏心悦目多了。

墨红带着他们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墙面斑斑驳驳，屋檐杂草丛生。他敲了敲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能听见沉重的回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有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探出头来，和墨红用先前那些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她才把门敞开。

客栈里很昏暗，只点了一盏枯灯。女人又点了几盏油灯，江梨才看清屋里简陋的陈设。

桌上布满灰尘，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