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划过余庆枫喉咙，尸首分离那一刻，沈川感觉浑身都在抖。

他又想起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夜晚，横尸满地，鲜血染红了衣摆，他提着那把沾满血肉的刀，冷冷地从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上踩过，血红色的脚印交错纵横。

他早已被庆王调教成冷血之性，他看不见光，只看见心底那些冰冷的恨意。

余家人待他有恩不假，可他从始至终，都是个忘恩负义的无情之人。又为何，看见余庆枫死于非命时，他是那样的悲伤，那样的害怕呢？

庆王打量着他那张素来冷漠的面孔，表情却显现出不可掩盖的失色，笑了起来。

“是怕了，还是不忍哪？”他带着可怖的笑意，问道。

“儿臣累了，想回去歇息。”他只想逃离这满地鲜红，这颗他不敢直视的头颅，他只想逃避这一切。

他知道，庆王把他叫过来，让他无能为力地看着余庆枫死在面前，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

沈川身上的伤，早已结了痂，庆王也不再将他囚于地牢。庆王还了他自由，可他不知道他身子里的蛊种何时会发作。

如今他身无枷锁，却不敢出了楼兰，去陵安再见江梨一眼。他离她越近，她便是离危险更近。他是庆王的傀儡，只要庆王存活于世一日，他身上始终有一把无形的锁。

傀儡又何来善终呢？

银素一回到楼兰，便听闻泰安殿死了个人，吓得她躲在沈川院里，不敢踏出去半步。

沈川推开院门，看见这张脏兮兮的小脸，畏畏缩缩坐在廊前，嘴里啃着冷冰冰的馒头。

他叹了口气，还以为这丫头在外边受了欺负，弄得这般可怜样。

银素见到他，两眼放光道：“川公子！您交代我的事，我都去打听了。”

沈川啼笑皆非：“进屋说。”

他边开门，边听银素絮絮叨叨说道：“公子，陵安城乱得很哪！公主出嫁，听说还是门下嫁的婚事。国库亏空，老百姓穷得连煤炭都快买不起了——”

沈川打断道：“江二姑娘呢？”

银素撇了撇嘴，她家公子只关心那凶巴巴的江家姑娘。

她想起兜里那支药膏，眼见着沈川背上的伤已愈合，也不需要什么姜花膏了。

“江二姑娘平安无事，公子放心。”她说道。

沈川有些失落：“她…没有什么口信么？”

银素摇摇头。

她分明知道，江梨得知沈川受伤时，满眼紧张，用那双颤抖不止的手将药膏递给她。可银素却故意骗他，说她满不在乎。

娘在世时，常常告诉她，要放聪明些，否则一辈子都逃不开任人摆布的命运。父亲将她卖到这座黄沙满天的城，她若想活命，就必须有所依靠。

庆王要她伺候沈川，她必须得到他的心，来保全自己无后患。可沈川心里只有江梨，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无灾无难。

可江梨不知道，她不知道他的付出，也不知道深埋在他身里那颗随时会要了他命的蛊种。她只会责怪他，为什么不亲自入京去见她。

“她平安便好。”沈川道，“继续吧。”

银素随意回忆了些京城近况，沈川听完，便让她出去了。

这丫头打的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庆王把她安插在自己身边，无非是让他忘却江梨，一心一意替楼兰做事。

庆王正计划攻破北冥，秋宛两国，众臣在泰安殿商议得热火朝天。

“怎么不见川公子？”庆王发话问道，“攻破北秋两国，乃我楼兰国家大事，他岂能置身事外？来人，去把公子请过来。”

余庆枫被斩首在泰安殿后，沈川不敢踏入这殿堂半步。如今殿中虽人声鼎沸，但他始终惴惴不安。

他亏欠余家太多，若不是余家在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时鼎力相助，他早就死在陵安城了。可他却连救余庆枫一命，都没能做到。

他的犹豫，在庆王眼里一览无遗。庆王知晓他与余家关系不一般，却还要让他看着他最不愿看见的这一切，折磨他，一点一点击溃他本就残破的心。

“川公子，大家都等着你商量攻城之事呢。”庆王笑道，“你在屋里头躲着做什么？”

攻城？

是攻陵安么？

算算日子，公主还未到半月，半月定不会及时派兵相救。先前他与沈轩秘密计划着组编军队，如今也尘埃未定。

当日平乱，京中耗费不少物资与兵力。如今的淮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