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正为江梨的婚事发愁,二女儿性子孤僻,又不懂女儿家的礼数。王妃娘娘出事,江家处境孤危,更没有人家愿意在这时搅这趟浑水。
她便悄悄派了贴身丫鬟,去京城各家打听。若这事让江梨知道,又要大闹一番,可女儿身终究是要嫁人的。
这一晚,江庆闻回到家中,便被江夫人拉到书房商议。
“夫人,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江庆闻慢条斯理地将茶叶倒在杯里。
“这些年你常说,我一碗水端不平。”江夫人说道,“梨丫头虽顽皮,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这个做娘的,只盼她嫁得好。这不如今天下不太平,江家又屡屡受牵连。梨丫头的婚事,不可再拖下去了。”
江庆闻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你记挂着女儿没错,可别像…”
话说到这,他便说不下去了。
江夫人盘算了七八年,只为把江樱嫁入宫门。她本以为,江樱做了王妃便能一生金枝玉叶,江家攀了皇亲也能享一世荣华富贵。谁知天不遂人愿,是她急功近利,害惨了女儿一生幸福。
江夫人一听这话,开始淌眼泪。
“好了好了,女儿再怎么说,也是一国王妃,这日子又会苦到哪里去呢?”江庆闻忙哄道,“夫人,梨丫头的事儿,你继续说。”
江夫人抹了把眼泪,说道:“这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也看不上咱。但这几日我打听出来,陵安有一户郑家,老爷在朝廷位居三品,官职虽不大,也能保一家老小衣食无忧。这郑家大少爷,也到了娶亲之龄,郑夫人正为长子婚事发愁呢。”
江庆闻道:“江家若能结下这门亲事,也是好事。只怕这郑家已有心仪的人选,若江家在这时候登门造访,未免太唐突,叫人笑话。再说了,哪有女方家去男方家说亲的?就算成了,梨儿嫁过去,也未免受欺负。”
江夫人苦笑道:“她这性子,别欺负人家,我就谢天谢地了。”
“以梨儿的性子,婚嫁之事,一定要她自己喜欢。”江庆闻道,“我们做父母的,岂能擅自做主?还是要同梨儿商量再做决定。”
江梨并不知道,江家已将她的婚事提上议事议程。
这些日子,她都在家中,读一些诗词文赋。乱世浮沉,谁都自身难保。江家没了支柱,她也不能依附江家一辈子。
她从未对谁说过,她想参加来年秋考,以女子之身,改变江家即将倾覆的命运。
沈轩上位后,便准许京中女子参加科考。可和平盛世之时,谁家姑娘不贪恋闺房静好岁月,不想嫁个好人家安度一生?年年科考,从未见有一女子踏入考场。
江梨想做那金榜上的第一个女子。
就在这一日,她同往常一样靠在窗边,伏案读书。
清月推门进来,道:“二小姐,夫人有事,要同您商量。”
江梨已多日未见母亲,姐姐出了事,母亲一定万分难过,她迟迟不敢冒然打搅。
她放下课本,随清月去了府中。
江夫人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在身边坐下,道:“二丫头今儿气色倒是不错。我不叫你,你也不过来看看我这个母亲。”
江梨陪笑道:“母亲误会我了。”
“梨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江夫人直截了当道,“母亲知道,你性子潇洒,可女子始终得有个归宿。我这些日子,正替你搜罗,这京城中郑家——”
江梨打断道:“母亲的意思我明白,可女儿不愿草草嫁人,最后落得姐姐这般下场,还请母亲饶恕女儿不孝。”
她扭头就走,气冲冲出了府。
江夫人愣在原地,又一把鼻涕一把泪:“樱儿出事,她明知我心中难过,为何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清月忙劝慰几句:“夫人莫要伤心,二小姐向来心直口快。”
江梨坐在那棵桃树下,放声大哭起来。
她独自一人走过这些难熬的路,压抑在心底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化为泪水,交错满脸。
京中变故连连,当初与她海誓山盟的人啊,却早已不再。她斩不断情思,理不清爱恨,只能将思绪聚焦在那些枯燥乏味的课本上,来忘却这一切。
墨琴走进院里,看见这一幕,怔怔地望着她,不敢上前。
一朵桃瓣落在江梨肩头。
她抬起头,招手示意墨琴过来。
“小姐…”
“墨琴,去替我备车马,我想去秦宅。”
他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