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玉佩，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也是最后的东西。

姑兰仙家究竟是何人，答案已尽在不言之中。当年那场无情的火，除了他，秦家上下无一人逃出生天。秦家遭遇不测时，姑兰早已离开秦宅，应该正在这寒柒观修炼吧。

姑兰一定知道些什么，当年秦家灭门，与梅正清一定脱不了干系。可她身已入道，应当心无杂念，忘却前尘。姑兰仙家，本名姓秦，却不能替秦家报此血恨之仇。

她希望沈川，能够替她做完她想做的事。可他是秦家唯一的后人，姑兰不愿将他牵扯太深，若他出事，她该怎么同秦婉君在天之灵交代呢？

他们没有回庙观，沿着下山的路，数着台阶。

数到第二十八阶，两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野，姑兰口中的那座坟，大概就在此地吧。

山路陡峭，怪石嶙峋，往下看便是万丈深渊。

江梨回想这一路，她与沈川，一同上刀山，下火海。次次与危险擦肩而过，在刀尖舔血。只要有他在，她便无所畏惧。

“山路艰险，抓紧我。”沈川说道。

他温热的掌心握着她突出的骨节，可江梨总觉得拉得不够紧。

她主动将手掌往上翻，去抓他的手指。

沈川愣了愣，任由她用两根手指勾着他。

江梨又得寸进尺，五根指头都插进缝隙里边，与他十指相扣。

“你自己说的，山路艰险。”她装出一脸毫不在意，“这样才抓得紧，沈川，我怕跌下去。”

撒娇一般的语调，话一出口，江梨自己都怔住了。

沈川回过头，盯着她看，江梨半边脸染上了绯红。

他温柔地在她耳边说道：“放心，我不可能让你跌下去。”

两旁没有台阶，只有一条野草丛生的小径。起伏跌宕，凹凸不平，沈川走在前边，拉着她，替她踢开脚下那些碍事儿的杂草。

一座无字碑映入眼帘，石碑上空空荡荡，满是裂缝，杂草已盖过坟头。

江梨心中疑惑，谁会将坟墓建在这荒山呢？墓碑下埋的，又是何人的尸骨？

脚下的路，愈发难走。连夜大雨将石头冲刷得湿滑无比，冲碎了松散的泥沙。

江梨脚下一滑，差点滚下滑坡。那双大手死命拉住她，等她缓过神来，沈川已经把她拉入怀中。

她猛地撞在他胸口，沈川被她撞得生疼，却依然紧紧将她拥在怀中。

他双手死死按在她腰间，生怕一松开，她便会跌落悬崖。

咫尺间的距离，她能听见两颗跳动不安的心。那双环着她腰身的手越来越紧，又猛地松开。

“没事了。”耳旁传来他的声音。

江梨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想哭。

她伸手，抱紧了他。整张脸全埋在沈川胸口，哭得一颤一颤。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甚至不知是喜还是悲。她不怕死，可她害怕绝望地活着。这些看不见光的日子，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害怕京中传来更糟糕的噩耗或是变故。她每天都在期待再见到沈川，却在看不见尽头的等待中，愈来愈绝望。

第一世，她活得迷茫，活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这一世，遇见他，她再也挪不开眼。她不知道，他会在何时不告而别，可她愿意拥抱这场残缺的美梦，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

如姑兰所说，只有一棵孤松，独自屹立在这片坟地旁。

大雨将树下那些土堆冲得零零落落，一间漆红色的暗门若隐若现。

江梨正想走近，沈川拉住她。

“只有一次机会，我去吧。”

她摇摇头。

正因为只有一次机会，她更不可能让他独自承受这一切。他好像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可万一这一次他输了呢？

沈川心中早已算计好这一切，他本就想拼上这条命，来下完这盘棋。江梨知道他全盘计划，唯独不知这场赌局里，无论结果是输是赢，他都是那个牺牲品。

他这仓皇二十多年，仇恨早已泯灭心中那一点善念。唯独遇到江梨，她是他心中唯一的光。可他每每靠近她半分，她离危险也近了半分。

每一次相遇，每一份温存，却都是倒计时。分明早已知晓结局，却仍愿意赴汤蹈火。

这世间，活得越清醒之人，往往最痛苦。

沈川看了她一眼，转身奔向那扇暗门。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