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太把打好的熏香抖落在木碗中,布满皱纹的脸上忽然有了泪水。
“我母亲不是神仙,她也有喜怒哀乐。”她说道,“当年她放弃了渡劫,数十年如一日在地下室里,研制蛊药。世人只记得秦淑云,又有谁记得她夏锦衣?”
泪滴化开了碗中熏香,她继续说道:“后来,我母亲得知寒柒人偷施了她辛辛苦苦研制的寒花药,又借花献佛把方子献给庆王。她又悲又愤,不到一年,便驾鹤西去了。”
丫鬟拿来了寒花蛊的药方,卷宗已然褪色,沉淀了岁月。
“我们夏家,只能帮你到这里。”老太太道,“这蛊方里,清清楚楚记载着每一味药。若能找到相克之物,便能制出解药。”
沈川谢过夏老太太,正要离去,夏晚衣想留他用晚膳。
“天色已晚,不如在我家休息一夜,明日再赶路。”她说道,“而且,这方子上都是些奇异之药,知晓它们的人少之又少,很难知道何药与之相克。不如等明日,我带你去一家熟识的草药铺子吧。”
她的话,并非毫无道理。
暮色渐浓,炊烟袅袅。夕阳洒在河面,洒下星星点点。
瓷庄的一切,都是宁静而温柔。却无人知晓这平静之下,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无论是秦淑云,还是夏锦衣,甚至是他母亲秦婉君,每一个人都深不可测。岁月流淌过,却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让后来的人去猜测,去琢磨。
那…江梨呢?
她那双忽闪的眼眸里,又藏着什么呢?
有人摇动风铃,方才在院门口遇到的下人过来送晚膳。
她换了一张面孔,对着沈川卑躬屈膝,点头哈腰。
瓷庄靠水,夜里蚊虫频频出没,夏晚衣送来驱虫的香薰,效果却微乎其微。
听着帐外夜虫嘶鸣,沈川有些烦躁。
他从八岁起便背井离乡,楼兰的冬天,漫长且难熬。大雪封山,常常断了柴火。少年搓着一双冻裂了的手,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他早就没有家了,若离了楼兰,他也不知何处才是归所,也从未对谁依赖过。唯独遇了江梨,他好像找到了彷徨天地间,支撑他活下去的那个意义。
沈川好想寻到解药,离开这座陌生的城,奔向她身边。
可是,等他看着她平安无恙,他就该离开了。
次日一早,夏晚衣便带他去城中一家不起眼的药铺。
门前栽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铺门上横着一块匾,镌刻着“芳容药馆”四个鎏金字。
掌柜的出来开门,笑道:“夏大小姐,我昨儿给夏夫人开的药方,可还奏效?”
“梁大夫医术高明,家母的病情,好转了许多。”夏晚衣道,“今儿我过来,是有另一事想求梁大夫帮忙。”
“夏家于我芳容药馆有恩,只要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开口便是。”掌柜的陪笑道,“您先里边请,我去请梁大夫。”
药馆陈设简陋,木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罐,木盒里盛放着药膏。
有人撩开帘子走出来,夏晚衣笑着冲他打招呼:“梁大夫。”
大夫看了那卷宗,面色煞白,道:“这卷轴,可是当年寒花蛊的方子?”
“是。”夏晚衣道,“我有一位故友,身中寒花蛊毒,危在旦夕,还请梁大夫开个解药方子吧。”
梁大夫满脸为难。
“大夫不要忘记了,当年芳容药馆遇难时,太祖母是如何倾囊相助。”夏晚衣斩钉截铁道,“太祖母没有把寒花蛊的解药方子,告诉梁大夫您吗?”
“当初夏老夫人怎么会想到,她含辛茹苦制成的蛊药,会闹到今天这般田地!”梁大夫道,“夏大小姐,老夫只能尽力而为,根据这药方,制出一味化毒的解药。可…寒花草这种奇蛊,老夫也没有十足把握,若误人子弟…”
夏晚衣打断道:“梁大夫,我信得过您。”
梁大夫找出一大摞医书,焦头烂额地翻阅着。
“荨香,方麻,芸豆…”他口中念念有词道,“槐琥——”
“槐琥?”沈川皱起眉。
记忆闪过脑海,那是十多年前的冬。
刚到楼兰,他受尽欺辱。下人送到他房中的柴火,总缺斤短两。
楼兰冬夜漫漫,他咬着牙,推开院门,刺骨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十岁的沈川,偷偷溜去柴房,想抱点柴火回屋。他刚抱起一大摞木柴,尖锐的干柴扎入手中,他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