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钰柳走出半月宫门,只见尘土飞扬,满地荒芜。
太子宠幸她,喜爱她姣好容颜,为她修建了一座宫中花园。修筑渠道,引来水源,栽下桃李。这贫瘠土地上,竟开出一片姹紫嫣红。
可宫门大兴土木,只会让半月平民百姓更加凄苦。修筑花园耗费的,是本该用来浇灌田地,养活这一方水土的源泉。
半月国民本就活在怨天尤人里,他们痛恨这方土地,终年不见一滴雨。如今来了个新王妃,国君为了她,如此大费周章,丝毫不顾及民生疾苦。
满地尸骨,饿死的,渴死的。乞丐端着残破的碗,跪在路边,只为乞讨一滴水。
杨钰柳望着满城荒凉,难过不已。从前在繁华的陵安城,她只见莺歌燕舞,江山如画。
她本以为,那方寸舞池,便是她这一生。如今走出兰蔻坊,她才发现外边的世界,有锦绣河山,亦有喜乐悲欢。
她望向南边,来半月这么久,她快要记不清故乡的春天,究竟是什么样。
陵安春考,也该放榜了吧。她记得,每一年春试状元,名满归乡的那一日,都会携上三五好友,来兰蔻坊庆贺一番。
她会替他们斟上一杯屠苏酒,笑着说几句祝酒词。如今回想,却好像已过经年一般,恍如隔世。
她想起余墨微,想起只有一面之缘的卿容公主。若有一日,她回到陵安,能否见到已功成名就的余大将军,与已成寻常女子的公主殿下,住一方草堂,过平常人家安稳又幸福的日子。
到那时,她会笑着,祝福他们。
若能换来国土安宁,换他一世笑颜无忧,她所做这一切,哪怕身死在异国他乡,也值得了。
半月宫中,两个身姿窈窕的女人正服侍在国君身旁。
“你们先下去吧。”国君摆了摆手,懒懒地睁开眼。
“是,奴婢这就告退。”
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上前来,单膝跪地。
“说吧。”国君开口说道,“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陛下,小的得了假,便去玉溪楼喝了两杯。这一去,便听到些关于淮南嫁公主的闲言碎语。”一人叩首道。
“讲。”
“有…有人说,淮南骗了咱们,他们嫁过来的,压根就不是公主真身,而…而是青楼名妓。”
国君拍桌怒吼道:“荒唐!太子殿下娶进门的妻室,我半月国的王妃娘娘,岂是能让你们随意诋毁的?”
另一人慌忙道:“陛下!小的去了一趟陵安,去传闻中那青楼打听了一番。都说那妓子大约在四个月前,生了一场恶疾,后来便无人再见过她了!这公主殿下嫁到咱们半月,不正是四个月前的事情吗?”
国君听了这一番话,不免思忱。
“陛下,不如请一位画师,为王妃娘娘画一幅肖像。再派人带去陵安,找到那家酒楼,让人一认,便能知道真相。”
“这个办法好。”国君道,“本王允了,就按这个法子办。”
杨钰柳被带到一间暗房,那些粗鲁的士兵不由分说便将她捆绑在一把红木椅上。
她想喊,想挣扎,可她身在虎穴龙潭,不敢放肆。
画师道:“王妃娘娘,冒犯了。近来边关谣言四起,陛下无法不起疑心。娘娘是清白身,自然不必害怕。等奴才一五一十画下娘娘的样貌,定能还娘娘清白。”
一炷香后,画师笑道:“娘娘,辛苦您了。”
回到寝殿,杨钰柳脱下衣衫,手腕被勒出几条血印。
她知道她不能活着回到陵安,再去赏一回满城春色。青楼女子,红颜薄命。
她为故国牺牲,无怨无悔。可若国君大怒,毁去盟约,甚至出兵讨伐淮南呢?
这一刻,她心中想的,不是她杨钰柳还有多少时日可活,而是她朝思暮想的故土,她牵挂的那些人。
陵安城又到了魁元设宴,高台倾酒的好时节。
兰蔻坊前人潮涌动,未出嫁的姑娘都打扮一番,以扇掩面,叽叽喳喳地笑着。
这时候,有人推开窗,将杯中屠苏酒一倾而下。
酒水洋洋洒洒,落了满地,姑娘们刻意让衣摆沾上屠苏的香气。
男女老少都挤在外边看状元倾酒,坊中只有三三两两几桌。
从江家出来,他们便来兰蔻坊,点了一壶屠苏酒。江梨坐在桌前,慢慢饮着。
沈川问她:“怎么不去同他们一起看热闹?”
江梨不屑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