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推门而入,嚷嚷着:“来人!把这酒楼里管事的给我叫来。”
嚷嚷半天,只出来端茶递水的下人,赔笑道:“客官何事这么急?今儿魁元在我们兰蔻坊摆宴,掌柜的都忙着在楼上招待。有什么事,尽快吩咐小的便是。”
他们掏出画卷,横在小厮面前,问道:“你可要看仔细了,这画上画的,是不是兰蔻坊名妓,杨钰柳?”
杨钰柳?
江梨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她拼命回忆,想起在宫中墨香楼时,余墨微总说起她。
她是陵安城第一舞姬,每次说到她,余墨微总眼角带笑:“我喜欢看她跳舞,听她弹古筝,抚琴。她虽身份低微,可她知书达礼,漂亮又知性。”
当时林卿容回敬道:“如此吹捧一个妓子,叫余老爷知道了,又该教训你!”
那小厮凑近画卷,为难道:“客官,您这问题,真是难倒为了。我只是个杂役,平常主人家命我待在膳房,只干些烹茶煮酒的杂活,不允许我出来偷闲。有…有一回,我听他们说兰蔻坊头牌杨钰柳出来献舞了,我就悄悄把膳房门开了一条缝,可…可太远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废物!”那人骂道。
另一人说道:“将军,他魁元算什么东西!不如我们就直接上楼去,找个管事的一问,不就能鉴别这公主真伪了吗?早点完事,回去交差。”
江梨听了这番话,心中明白了大半。
原来被送去半月和亲的,不是卿容公主本尊,而是这位青楼舞姬杨钰柳。想必是如今出了纰漏,引起半月国君怀疑,便派人画下杨钰柳的画像,拿到兰蔻坊来问。
眼下只有她可以救场。
“我见过杨钰柳。”江梨说道,“不妨把画卷拿来,让我看看。”
一人将信将疑道:“你一个小姑娘,没事跑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是这楼主人家的女儿。”她信口雌黄道,“我爹爹有好几家商铺,常常忙得抽不开身,我便替他照料酒楼的生意。二位是觉得,我对自家生意还不够熟悉吗?”
那两人忙赔罪道:“原来是大小姐!方才顶撞大小姐,是小的该打。”
说着,便把画卷在她面前铺开:“大小姐请看。”
画上的女人着一身红衣,头戴珠钗,双眼如柳梢,鼻如碧玉,唇如丹砂。
“这不是她。”江梨摇摇头,道,“她生得冰肌玉骨,而画中这位姑娘,却是娇艳动人。论骨相,论气质,哪哪都不像她。”
“我就说流言不可信。”一人抱怨道,“害我白跑一趟。”
两人骂骂咧咧,出了酒楼。
“想好了吗?”江梨问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据我所知,等楼兰攻下北冥、秋宛两国,庆王便打算向陵安开战。”沈川面色有些凝重,“必须赶在这之前,制出可与寒花蛊匹敌的蛊药,才能为淮南博得一线生机。江梨,我要回到秦宅,安顿好墨琴,再打听一些消息。我们不如在陵安修整几日,再动身。”
“好。”她说道。
从此天南海北,她都愿相随。
回到秦宅,已是黄昏。
江梨从前,对这座阴森森的凶宅望而却步。如今她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幽静。
屋墙早已被烧毁,内里却完好无缺,只是所有家具都被烧成了灰烬。
江梨扫着满屋烟灰,这才发现里屋还有一张床。
她回到院里,沈川已经用柴火搭成简单的灶台,摘了些院中野菜,将一口铁锅架在柴堆上。
“今夜先将就一顿。”他说道,“等明日,我去镇子上买些新鲜的食材——你喜欢吃什么?”
江梨想了想:“我向来只喜欢吃些甜食。”
“好。”
两人没有说话,看着火苗越升越高。
沈川揭开锅盖,泡沫在锅中翻腾。他捞起锅底煮得烂熟的野菜,盛在碗里。
江梨尝了一口,苦涩中却泛着清香。
满院树影斑驳,恰好遮住树梢那一轮圆月,却遮不住满天繁星。
他们坐在荒芜的院里,吃着最粗糙的野菜,她却格外珍惜这一分一秒。
远离世俗纷争,远离熙熙融融。只有她与他,在这恬静的夜里,吃着粗茶淡饭。
她好像看到未来某一个虫鸣声声的夜晚,他们也如这般,依偎在槐树下…
那时候,不再有战火连天。
“今晚只能委屈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