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抬头看向他。
他为了换那一声道歉,不惜得罪县令,若县令怀恨在心,必会做出对他不利之事。
她砸了茶盏,说了好多句重话,在她心里她已经赢了。这句道歉,对她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可沈川愣是不允许她受半点委屈。
老板娘理了理衣襟,走到他们跟前道谢:“多谢姑娘方才慷慨出言,二位想点什么吃的喝的,都记在我账上。”
“举手之劳,何必重谢。”江梨道,“我同为女儿身,最看不惯他们仗势欺人。”
老板娘低下头,没说话。
沈川道:“听闻老板娘懂些行商之道,在下有商路上的问题,想请教一二。”
她听了这话,神色变了变,却仍恭敬道:“请教不敢当,客官有什么想问的,小女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实不相瞒,在下从南边来,听闻紫衣商业繁荣,这官家限制却甚是严格。不知镇子上,是否有暗市一说?”
老板娘道:“河谷之中,分水岭下,便是城中暗商聚集之所。白日闭市,子时开市。可我奉劝客官一句,夜路难行,诡秘莫测,还请客官三思。”
他们在客栈歇下,夜半时分才动身。
安顿好墨琴,两人踩着满地月光,往城郊河谷方向走。
起雾了,圆月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马车停在河谷山下,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改为步行。
幽深的山谷层峦耸翠,石阶上杂草丛生,两旁深林风声呼啸,不知名的动物踏过草木间,发出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
江梨忽然惊叫起来,有东西从她脚边一晃而过,发出可怖的怪叫。
她往旁边躲闪,却脚下一滑,若不是沈川死死环着她的腰身,她险些跌下山谷!
“有关鬼市的传闻,真假参半。传说有牛鬼蛇神出没,这鬼市一般是没有摊主的,明码标价,若是偷盗抢掠,此人必将大难临头。”
“我听讲书先生说起过紫衣镇的鬼市。”江梨道,“传说鬼市之主,是个女子。一心渴望经商,却被家中管束,要她同寻常女子一样,学些女子贞德。她一气之下,削发为誓,离家出走。她独自一人来到紫衣镇,想用积攒十年的积蓄开一家商铺,却遭官府重重阻碍。她一时兴起,带了一批同样想行商却无门的无业游民,来到河谷山下,白手起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便有了鬼市一说。”
不知走了多久,大雾散去,圆月悬在漆黑夜色之中。
眼前碎石嶙峋,凭空出现一条缝隙。隐隐约约,能听见裂缝之中传来声响。
沈川拉住她:“小心。”
岩缝下是一道石梯,江梨小心翼翼踩下第一块石阶。
石梯很长,像没有尽头一般。喧闹声愈来愈响,一线亮光照在台阶上。
两人朝着亮光走去。
江梨还想往下,却发现双脚已经踩在平地上。
穿过一条长廊,墙壁上挂着火把。往前走,是鱼龙混杂的街市。
摊位上摆满了不寻常之物,带血的獠牙,猩红的面具,骨头打磨成各式各样的首饰。 箫鼓声一片,有人站在一口大锅前,抄起一把锅铲,来回翻炒着锅中食物,火苗蹿起几尺高。
“红糖糍粑!新鲜出炉!”那人吆喝着。
江梨有些好奇,走上前看了一眼,只见锅中烤得焦黑,所谓的红糖糍粑粘在锅底。
就连这鬼市,都有花柳之地。老妓子站在楼前,白粉遮住了满脸沧桑,却遮不住额前那块瘆人的红疤。
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迎上来:“我们映画楼,有美人儿,有美酒。公子要不要进来喝一杯啊?”
沈川道:“好啊。”
江梨心中奇怪,他们不是来这鬼市寻菱叶吗?到这映画楼做什么?
这座青楼生意惨淡,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桌前自斟自酌。陪酒的妓子穿一身洗褪色的衣裳,早已年老色衰,却笑得谄媚。
她们见这无人问津的映画楼,来了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哥,还拖家带口带来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皆是一愣。
平日伺候惯了这些肮脏的乞丐,几个老妓子眼前一亮,捂着嘴偷笑。
“咱们这映画楼,看着寒酸,却有一样宝物。”一人笑道,“一壶东花酒,只要二两银。美酒香醇,酒色鲜艳。”
沈川把银钱放在桌角:“来一壶吧。”
妓子笑眯眯地拾起银钱,道:“公子稍等片刻。”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