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电灯下照着不甚宽大的堂屋，中间的木桌上摆着数只倒扣的碗碟。

“阿爹，吃饭了。”桃婶端着碗迈进门槛，轻声唤着窝在圆椅中的迟瑞。

宛如木雕般动也不动的老人微睁开眼，蠕动嘴唇：“小萱还没回来。”

桃婶下意识左右看顾向四周，低声：“我去镇上打电话问过了，兔崽子说让你别担心，他在弄什么东西，今晚回不来，明一早也就到了。”

迟瑞没说话，脸色却越发难看，竟然又阖了眼。

桃婶子只得劝道：“爹，三他们也不回来，你多少吃些。”

她晓得公爹担心郁家，可总不吃饭，这也不是事。

迟瑞只得又睁一眼，微抬了手，她便将人搀起朝桌边坐去。

忽的有脑袋自门外探入，似是被桌上的香味引来，谗得直吸溜口水。

桃婶子暗叫不好，果然，转头就看到小老鼠般的贼头贼脑，抄着手上前赶人：“回你家去，下午你三叔才打的兔子，都给你妈拿过去了，回去吃饭。”

迟花棉不理，拧着身子直往里看，她家人多，别说一只兔子，三只现在也论不到她了，小丫头绷着脸也不说话，拽着门框就是不撒手。

迟瑞便道：“让她过来吧！这一桌子菜我能吃几口。”

桃婶子拿眼剜她，没来由便宜了这毛孩子，只得恨恨撒手，去灶房端面去。

迟瑞共五子，除了老二和老四居家搬到镇上去，其他都住在村里。

花棉原本是幼子的女儿，所有孩子中偏生幼子身体最弱，不到六十的身体却比老爹更清羸。

日常就在茶山上帮着干些杂活，茶山村的例钱是根据人口算的，无论男娃女娃一个人头算一份钱。幼媳倒是可着劲生娃，她家现在可是茶山村份例最多的家。

第199章 钱

迟瑞长子今年也八十了，幼年身体弱，幼媳单是那一溜小孩子都照顾不过来，所以他每每回村便住在老三家。

幼媳家一溜崽子看起来都傻不棱腾，偏生就花棉这小丫头，看着憨头憨脑，实则贼精。每每到饭点刚好噌到家里，三叔倒好，怜她家里兄妹多只怕孩子吃不好，看到人来，口都不开就拿碗盛饭。

问题是她不是三两日，一年到头几乎天天来，任谁也受不了，在说她家又不是穷到掀不开铞，桃婶子着实有些烦这丫头。

花棉其实是有些怵迟瑞，或许是因着他是镇长甚少在村里住，日常又黑着张脸，所以迟瑞回来后，她倒是很少出现在桃婶家。

“爷爷。”迟花棉规规矩矩站在旁边，朝他行礼。

“嗯，吃饭吧！”迟瑞只是慈爱的看了眼孩子，便又缓慢的将头抵上手杖。

他上了年纪，在加上五个儿子倒是生了三十几个孙子，能认出是自家孩子就不错了，那还记得住名子。

茶山村本只有郁字一姓，当年因着天灾闹饥荒，迟瑞带着另外两个兄弟出来逃荒到了这里。

若不是因着郁公的父亲好心好留他们在茶山做工，怕早就饿死了，是以三兄弟就此安家，茶山村这才有了外姓。

桃婶子端着盘刚出笼的大白馒头放在桌上，还往花棉面前推了推，意识她少吃菜多吃主食。

花棉在爷爷面前着实有些放不开，便纂了个大白馒头，一口咬出半弯月芽，支棱着耳朵听到开门声，知道是桃婶子去往祠堂了。

她这才将馒头扔在桌上，从身上摸出两张红票纂着递到迟瑞面前，轻声：“爷爷。”

迟瑞有些迟缓的抬头，看着她笑道：“爷爷有钱，你拿着自个花。”

心下却有些奇怪，老幼家是靠例钱过活，虽说平日里除了他，兄弟间也多趁衬，却也不至于给孩子这么大的钱，想来是老幼让女儿拿来孝顺他的。

花棉却道：“这是王娜给我的。”

迟瑞佝偻的身子瞬间挺的笔直，枯而无神的双眼如同被霎时点燃的朽木，发出干裂的爆火之星，吓得迟花棉哆嗦着朝后缩着小手。

他这才意识到吓到孩子了，只一瞬又恢复到先前模样，将团在她手中的纸币抽出，和颜轻笑：“好孩子，她什么时候给你的？”

花棉也不敢看他，只小声道：“刚刚，我们玩捉猫猫时。”

迟瑞又道：“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给你钱？”

花棉点头道：“她说依依想吃烤鸡，让我带着茶根去荒村买，我见天快黑了，就给她说明天在去。”

“好，好，好——”迟瑞连声赞叹，将钱又塞到她手里，朝前俯着脑袋，如同耳语般：“明天我让茶根跟你一起去，好孩子，以后无论王娜让你干什么，给不给你东西，你都要答应她。不过要先过来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