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军一边缝着自己手里的袋子，一边冲着水田边的弟弟陈杰吩咐道：“老三，下午你就别出门，跟我去水田里抓蛇头鱼，明天跟我到城里卖了钱，我给你买双新鞋子。”

正在埋头苦干，专心刷鞋的陈杰自动过滤了陈军话中的“蛇头鱼”几个字，耳朵只听到了买新鞋子，想也没想随手就要把手里的破布鞋和碎布头扔到田里去。

陈杰很明显早就对手里这双破了好几个洞的黑布鞋不满了，毕竟这样的鞋子刷的再干净，一个大小伙子穿出去也还是觉得丢人。

人的脑子反应终究还是比手要快，陈杰当然也一样，脑子赶在鞋子被扔出去之前反应过来，自己二哥哪儿有钱，不，是自己家哪儿可能有钱，，，

想清楚的陈杰又涮了涮布头，重新刷起手里的鞋子，眼睛的余光瞥了陈军一眼后，一副我还小你可别骗我的语气说道：“二哥你可别骗我，你能有钱？你兜里比我这手里的鞋都干净的多。”

陈军刚刚张开口，还没回话，正在洗衣服的大姐就说道“老三，你可别听他胡说，那蛇头鱼长的那么吓人，谁会吃那玩意儿，你们别再给城里人吓着了，报警给你俩抓起来。”

顿了顿大姐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道：“下午你俩都跟我去翻地，看看能不能翻点红薯，家里的粮食可不多，不想想办法，都撑不到过年。”

虽然陈军觉得自己肯定能把蛇头鱼卖出去，但是想想现在可是1985年，说话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老三，你听我的，跟我去抓蛇头鱼，就算卖不掉，我们抓回来自己吃也行。“

说完又看向大姐说道：“大姐，你也知道，就我们村这情况，地里哪儿还能剩红薯给我们捡漏？就算有，那一个两个也不够我们吃到过年，我们要是指望捡红薯过日子，我估计不到过年我们就饿死了。”

“有多少算多少，没粮了，我就去借，那蛇头鱼是能吃的？从来都没听谁说能吃，别再把身子给吃坏了，既然你们都觉得去地里翻红薯丢人，就在家好好学习，我一个人去翻。”大姐说道。

别说大姐没听说过蛇头鱼也能吃，上一世的陈军这个时候也还不知道。

以前闹饥荒，什么鱼都有人吃，就这蛇头鱼看都没人看一眼，后来陈军离开家，听别人说起，才知道蛇头鱼是好东西。

“大姐，我就是再好好学习，我们家也没钱交学费了吧？总不能一直借钱上学吧，这蛇头鱼我偷偷吃过，味道比其他鱼好的多，你就让我们试试，万一能卖，我们学费可就有着落了，卖不出去我们再跟你去挖红薯，也不差这一两天，你说是不是。”

陈军重生回来已经整整想了两天怎么才能改变自己就家的现状，好不容易才想到卖蛇头鱼这一条路，不可能没开始做就放弃。

大姐听陈军这么说，没再说什么，只是端着洗衣盆往屋后走，陈军看着大姐一抽一抽的背影，唉，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叹息一声。

虽然陈军现在这身体才十多岁，但是身体里的灵魂可是快四十了，哪儿还能像上辈子一样没心没肺，不明白大姐是因为自己提到学费在偷偷哭。

每学期陈军、陈杰交学费的时候，自己大姐都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才能借钱凑齐，万般艰难，但是大姐就不准陈军陈杰退学。

陈军记忆中，自己那不靠谱的父亲应该是在老五出生后就丢下一家子，说是跟人去大城市挣钱，结果一去就不回，在农村一个家要是没了男劳力，这个家的日子基本上就过不下去了。

在父亲一去不回后，陈军母亲苦苦支撑了几年，最终在小五还不到五岁的一个夜里，偷偷在大姐枕头边留下五块钱后消失了，从此一家子就剩了五个未成年的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陈军想想都觉得自己上一世应该是没长心，初三那年，也就是明年，居然丢下大姐和弟弟妹妹，一个人去了城里打工，当然打工不过是陈军给自己的借口，主要是觉得破家拖累了自己。

那个时候的陈军认为离开家就少了拖累，自己一个人肯定能过得很好，说不定混出个名堂还能衣锦还乡。

结果二十年漂泊生涯，陈军洗过碗搬过砖进过厂也做过小买卖，最终在被自己的合伙人骗的一无所有，一个人在街头冻得浑身颤抖才想起要回家看看自己的兄弟姐妹。

陈军回家前就已经预估到自己走后，家里的日子肯定过的不咋样，但是真正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扇自己耳刮子。

大姐四十多岁了都没嫁人，让生活硬生生给压成了头发花白的驼背小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