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觉低头,难以面对她的谢意。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闻雯恐怕不只是难以享受到幻梦之中治愈和恢复,甚至,一旦死了的话,完全就没有复活的可能了。
自始至终,她都未曾能够完全融入这一场幻梦,反而在无时不刻的遭受着黄粱的侵蚀。
沉默忍受。
“别磕磕巴巴的,我脾气不好和那家伙硬碰硬,又不是你的错。”
闻雯咧嘴,满不在乎,朝着季觉晃了晃拳头,“放心,我命硬着呢,区区小伤而已。”
“真的是小伤么?”季觉怀疑。
“怎么?我看着像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么?”
闻雯被逗笑了,凑近了,戏谑发问,“还是说,你怀疑还有其他的伤口?”
那一双眼睛,近在咫尺,闪烁着熟悉的晶莹幻光。
倒映着季觉的面孔。
隐隐吐息。
只可惜,换成如今略显稚嫩的模样,反而有一种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反差感。
而季觉,也未曾像是她所预料的那样躲闪了。
反而直勾勾的看着她。
断然点头。
“众所周知,我们工匠都是爱惜生命的,经验丰富。
而且我除了涡系的研究之外,还是泉城医院认证的住院医,抢救经验丰富,广受好评。除此之外,还考了外伤急救方面的急救员证书!”
他理所当然、严肃认真的回答道:“闻姐,不要讳疾忌医,如果你愿意检——”
话语,戛然而止。
精致小巧的拳头,已经举了起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仿佛打招呼一般。
“是吗?”
闻雯的笑容依旧:“那你要跟它聊聊吗?”
“……使不得。”
季觉举起双手来,将她的拳头按下去,挤出笑容,起身道别:“我的直觉刚刚告诉我,你很健康,一拳能打死一个医生外加一个工匠,所以,检查什么的,还是改天吧。”
闻雯哼笑了一声,目送着季觉离去。
“臭小子——”
许久,却忍不住,无声一叹。
在寂静里,她抬起头,看向了角落里的落地镜,倒影之中,那个支离破碎的身影,也在看着她,戏谑发笑。
你还能骗他多久?
破碎的倒影仿佛隔着镜子,欣赏着自己的虚伪的模样,嘲弄发问:闻雯,你又还能骗自己多久?
只要你还活着,你终究会掀起灾祸,变成他最痛恨的模样……
闻雯淡然,只是端起桌子上的酒瓶,仰头,饮尽最后一分迷醉。
未曾躲避那倒影的模样,只是,微微一笑。
“那就等我死了吧。”
关上门之后季觉的步履如常,淡然走出。
只是,在走廊的寂静之中,神情却渐渐阴沉。
绝对,有问题!
就在他刚刚给闻雯缝合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摇曳的灵质之下隐隐的异常,还有灵魂内部的不协与撕裂。
只可惜,在她眼皮子底下,灵质侵蚀根本没办法做到悄无声息,只能局限在伤口部分。
恐怕就算自己坚持诊疗,也只会激起她的提防和反抗。
可惜了,如果是在外面好了,自己还可以悄悄装摄像头,机械降神问她家的遥控器和电视机,大不了把她骗进工坊……
“喂,小伙子,你的表情好危险啊。”
有戏谑的笑声响起,包大财咧嘴,端详着年轻的同行:“是在琢磨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吗?”
“啧……”
季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说:“是啊,在琢磨怎么干掉你,将奇谭炼金术据为己有呢。”
“你想学?我教你啊!保证倾囊相授,毫无隐瞒。”包大财眼神一亮,仿佛迫不及待:“来嘛,不学白不学,包教包会的!咱们马上就开始……”
“算了吧。”
季觉摇头,实在懒得在注定绝缘的技艺上花功夫。
不算幽邃的那些东西,光是流体炼金术和九型就够他研究十几年的,何必平白欠老登的人情?
“真冷淡啊。”
老登挠着下巴,遗憾一叹:“亏我这些日子还跑前跑后的,还以为咱们之间能有点那什么……哦,对了,友谊和羁绊,年轻人是这么说的对吧?”
“友谊?羁绊?工匠之间?”
季觉的眉头翘起,难以置信:“你认真的么?”
“奇谭炼金术可没有现代炼金术那么残忍,讲究的是一颗天真烂漫的童心和温柔善良的灵魂,爱与和平万岁!”
包大财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实不相瞒,我一眼就看出你绝对是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