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众人的闲言闲语,上官流烟随手拿起桌上一锭金子,问:「敢问各位,可知金叶子是怎么来的?」
其中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嗤笑出声。「自然是用金子打的,难不成树上能够长出金叶子?」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上官流烟似是没听见她语中的鄙夷,而是把玩着手中黄澄澄的金子,笑盈盈的道:「既然金叶子也是金子所造,那为何用金叶子押赌就是风雅,用金锭银锭就是低俗?不都一样是金子?
「就像方才我姊姊在宴席上应众人所求写了一幅墨宝,那墨宝用的是质地细薄柔软、看上去如同丝织一般的罗纹纸。当时连姑娘不甘示弱,也立马挥毫提了一首诗,用的却是自个儿带来,颜色洁白、质地均细、性质绵软的云母宣纸。
「两人所用的都是普通的狼毫笔,先不说所作的诗词好坏,就说两人的字,我记得当时众人都说我姊姊的字写得好,字里行间显露出放逸情怀、从容优雅、风流蕴藉,极具自己的风格。而连姑娘的字虽是婉丽流畅、绰约挺劲,却有些匠气,离独树一格还有段距离……想必大家还记得连姑娘当下说的话吧?她说不是她的字不够好,是她带来的纸不够好,写出的字才会不如我姊姊……」
上官流烟顿了顿,看着在场众人晦暗不明的脸色后,才接着又说:「可有件事我很是不解,云母宣纸可是贡纸,是连太傅用来教导宫中皇子们所用之纸,如何就不好了?若是罗纹纸比那云母宣纸来得低贱,为何我姊姊的字能得到众人的赞赏,而连姑娘的字却无人欣赏?这与金叶子跟金子谁比较高贵是一样的道理,在场是否有人可以为流烟解答?」
众人被上官流烟这番话绕得云里来雾里去,似懂非懂,有些不明白金子与贡纸怎么就扯上了边儿。
虽说不是很明白,众人却知她这话压根就是在打连芳瑜的脸,还打得啪啪响。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静得不得了。
至于连芳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竟是比方才的林芊芊与朱静薀还要难看。
而林芊芊两人仍是涨红着小脸,只不过这回不是羞的,而是憋笑憋得难受,给憋红的。
连芳瑜见平时总是围着她奉承之人竟没一个肯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又羞又恼,正愁无台阶可下时,一道清冷的嗓音适时解救了她。
「流烟,连姑娘是客人,你怎让客人站着与你说话?」
众人回头一望,看向那戴着翡翠包金的流苏簪,身着桃红底子白色镶边折枝桃花纹的短袄和白绫裙,缓步朝众人走来的上官倾夏。
桃红色可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颜色,穿得不好反而显得俗丽轻佻,偏偏这妖娆的颜色穿在上官倾夏身上却只让人觉得柔美俏丽,若是那冰冷的俏颜能有些笑容,恐怕这满林子的桃花都比不上眼前之人娇美。
连芳瑜本心喜有人替她解围,没料到那人竟是上官倾夏,非但不觉得高兴,反倒更加羞愤。
偏偏上官倾夏并未察觉,而是道:「林姑娘、朱姑娘,打扰到你们的雅兴十分抱歉,桃花林那儿也有几位姑娘在打叶子牌,若是你们不介意,可否挪一下脚步到前院去?」
她接到通知,知道上官流烟又闹出事,不想母亲操心,这才会亲自前来。
林芊芊与朱静薀相视一眼,本想答应,却在看见仍站在她们前头的上官流烟时犹豫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倾夏察觉到她们的目光,柳眉几不可察的拧了下,语气却依旧平淡。「流烟,玟馨郡主让我告诉你一声,她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不如你领着林姑娘与朱姑娘一块到林子去找人玩,这清月亭便让连姑娘一行人歇息可好?」
两人虽不和,但她毕竟是长姊,且一向以大局为重,适时向上官流烟低头也不是头一回了,当然,她的低头很可能换来一直想压她一头的上官流烟出言讽刺,最后仍是无法收场。
然而这一回她却是猜错了,就见那素来桀骜不驯的妹妹突然朝她露出一抹笑。
在上官流烟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娃时,成日就黏在她身后姊姊长、姊姊短,只要她放下书本回应,上官流烟便会朝她露出如现今这般纯粹无瑕的笑容。
上官倾夏因这一抹笑容给怔住了,恍惚间似乎看见以前那可爱的幼妹,下一刻便见上官流烟听话的收起石桌上的叶子牌,转身问林芊芊二人。「林姑娘、朱姑娘,既然如此,咱们便移步回桃花林如何?」
她可以不给连芳瑜面子,却不能不给自家姊姊面子,反正脸也打了,就是离开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