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热情被浇灭,只为现?实留下了满地狼藉,还有?一点清冷的、焦苦的气味。
尽管还有?一些人私下联系过她?, 但已经对曾经的热忱和那些理想主义的东西不太在意了,他们只是想窥探星辰突然从夜幕中?坠落的秘密, 但目的始终没有?变——他们坚信这些故事最后也会成为一本“伟大的小说?”。
“没什么原因。”好一会儿过去,她?才低声道, “只是……醒了。”
也许人是不该离太阳太近的, 就像神话中?坠落的伊卡洛斯,理想的国度太过耀眼、也太过炙热, 置身于其中?,只会让人在它的光和热中?燃为灰烬。
对话结束了。格蕾虽然寡言少语, 却是一个很会观察气氛的孩子,在察觉到她?对回忆往事的抗拒后, 她?就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尽管四十二还不是很能接受自己是几?百年前某位英国女王转世的事, 但她?似乎能体会到那位女王为何?会创造她?,她?确实是一个好女孩, 能够勾起他人内心的柔情。
但早晨那因往事而引起的一丁点怅意,并?没有?随着?话题的终止而消散,反而缠绕着?她?直至深夜。
四十二躺在柔软而带着?湿气的床上,一些不合时宜的联想又在脑海中?浮现?,于是她?在死人的舌头上辗转反侧,并?在她?以为这将是一个无眠之夜的时候陷入了梦乡。
她?再一次梦见了拘留室,过去那里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和嫌疑人对话的场所?,在梦中?却令她?感到惧怕。
拘留室里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是一个梳妆盒大小,嵌在墙壁顶端的小窗户,晨曦从窗户外照进来时像是刀刃上的一道锋芒,刺进她?眼前这个女人的发?顶,像是要剜去她?的头皮。
女人有?着?短短的黑发?,让人过目即忘的平凡面庞,因为光线过分黯淡,叫她?看不清对方眼睛的颜色(但一定是深色),她?的眼角往下撇,显得神情中?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凄苦。
四十二张了张嘴,却忘记了她?的名?字:“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找到证明你清白的方法。”
“你当然可以救我。”女人说?,“可为了救我,你会毁掉更多人的生活,这也是你可以接受的吗?”
“这是为了捍卫法律的尊严。”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对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又或许他一直在这里,他是这间拘留室的幽灵,“而法律的尊严在于它捍卫了真相。”
四十二不用回头,脑海中?便浮现?出他的脸:和拘留室一样黑黢黢的皮肤,浅金色的短发?,有?别于纯粹亚洲人的深邃五官,一个有?热诚的年轻人(和曾经的你一样,有?一个声音说?)。
“真相有?时只会带来伤害。”女人说?,“何?不就让它们被埋葬呢?”
“我不明白。”她?说?,“难道我所?坚持的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捍卫真相就像是靠近火焰。”女人说?。
“真相会带来光和热。”年轻人紧接着?说?道。
“真相会灼伤你。”女人又说?道,他们两人的声音像是在彼此拥挤,“并?且让那些依靠着?你的人也蒙受痛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该怎么做?”她?彷徨地问?道。
窗外的光线从西边移到东边,地上的人影缩短又拉长,在这朦胧的光照变幻中?,女人的脸竟一点、一点变成了她?的样子。
“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又何?必再问?呢?”她?看着?铁牢另一端的自己,看着?她?的嘴唇张张合合,感觉像是她?在自言自语,“你忘了吗?两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
四十二骤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在等待身体从僵硬逐渐恢复的过程中?,四十二忽然感觉口干舌燥,需要一些冰冷且火辣辣的液体滋润干涸的舌头(喉咙、肺腑、灵魂,她?的一切),她?翻身下床,熟练地拖着?沉重的双脚,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冰柜里再也不会散发?出腐烂的味道了(闻起来像是尸体的那种),甚至让四十二感觉有?点不太习惯。
易拉环脱落的时候,涌起的泡沫溅到了她?的手?上,只需一口——尽管这两年的生活早就把她?变成了一个储存酒精的海绵,但她?的酒量从未有?所?增长——她?很快就体会到了从现?实的余烬中?脱离的快意。
她?感觉自己沉入了海洋,窗外车胎碾过马路的声音、夏蝉的声音、隔壁人家传来的呼噜声……那些声音都被海水淹没了,这种静谧慢慢抚平了她?体内不断蔓延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