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了些许宁静。
一丝熟悉的气味从鼻尖拂过,闻起来像是泥土和太阳晒过的麦子,像是怒放的鲜花,还掺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青草和葡萄酒的气味。
循着气味的引领,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影在靠近,他听见他们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他们的气味和温暖包围着他,他感觉自己融化了,越来越小,从一个伤痕累累的战士变回了那个小男孩。
他张开手,想要靠近他们,触碰他们,想要回到他们的怀抱里……
然而一片黑影投下——白光褪去?了,那些朦胧的人影也消失了,他们谁都?不在他身边——只有约押,穿着血迹斑斑的镶钉皮甲,高举他的战斧。
请不要伤到我的头发……他想告诉对方,她从前最喜欢给他和小妹梳头。
可?是斧头落下得太快,未尽的话语化作了喷薄的血雾,在空气中无声?弥散。
第一百九十章
“这是一场卑鄙的胜利。”约押听到身后有人喃喃自语, “神会为此惩罚我的。”
又是那小子,约押不太记得他的名字,大概是亚勒或者亚律什么的, 是大卫王为了这次的以法莲之战特意拨给他的新副官, 也是他所有副官中最年?轻的一位。约押仍记得这个年轻人在战前对押沙龙的崇敬与赞美,然而在不久之前,那个从背后偷袭了押沙龙的人也是他。
约押对他的忏悔不屑一顾,也不认为这种胜利有什么卑鄙可言——胜利就是胜利, 代?表着荣耀与功绩。押沙龙或许是一位不错的王储候选人(甚至是最好的), 但他已?经死了,那段将王座据为己有的短暂时光成了他此生最后的荣光。
那些跟随他的势力很快也将分崩离析,此后他留在历史上?的名字唯有“窃国者”,人们只会记得他——约押, 大卫王的爱将,在以法莲森林打败了觊觎他父亲宝座的叛徒王子。
押沙龙的头颅被?他本人的披风包裹着, 但当军队收整完毕,打算回到营地时, 没有人敢靠近那颗头。约押在心里暗骂他们是一群废物, 但最后还是不得不自己拿在手里。
不过在回营的路上?,他也在暗自后悔不该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如果放任押沙龙失血而死,或是只割开他的喉咙, 约押至少?还有辩解的机会,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有误伤是很正常的, 然而斩下头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证明他刻意无视了王的命令,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杀死了对方。
约押倒不觉得大卫王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亚多尼雅身上?,但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多少?也会怀疑他是否私下勾结了哪一位王子,恐怕他这次杀死叛军之首的功绩,尚不足以与他的过失与私心相抵……王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朝他发怒,但等?他重新坐上?王位后,极有可?能通过别的方式找他秋后算账。
只能祈祷神早日将大卫王接回身边,让亚多尼雅登基为王了。
然而,在回到营地直面王的怒火之前,约押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埃斐,以色列的前宰相,如今的蛾摩拉女王。
在这种时候突然见?到埃斐,约押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戏谑感。
为她病态而憔悴的面容——数年?未见?,在他记忆中,对方一直是在以色列时的模样,年?轻美丽,仿佛永远不为时光所扰,很难想象当他们再?度遇见?彼此时,对方竟然会以这样狼狈的姿态现?身;也为她的姗姗来迟——有趣的是,她大概只要再?早到那么几刻钟,至少?能见?押沙龙最后一面,可?惜命运在冥冥中仿佛早已?有了定?数,他们偏偏就是这样错过了,让这位女王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只是为了见?一个没脑袋的死人。
若是以往,约押大抵会有兴致把她拘为战俘,一同带回营地敬献给王,不过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女人。虽然埃斐与大卫王分别多年?,但约押从不低估她对后者的影响力,有这张嘴在一旁煽风点火,谁知道大卫王会不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有失贤明的事。
“如果你来是打算阻止什么……”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不带什么情绪,“那么你来晚了。”
那张疲倦而麻木的脸抽动了一下,像是一条垂垂老矣的狗突然被?人踢了一脚。
她花费了好一会儿,好像才真正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但她缄默不语,视线在虚空中游移不定?,最后才落到他手中被?血染红的披风上?。
约押看着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但很迟才真正开口:“那是什么。”
那并不是疑问句——显然,她已?经知道了一切,但当真相尚未被?冷酷地揭示之前,她还不愿意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