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几乎能照出人影的清汤泡饭,一小撮咸得发苦的腌萝卜,还有几条干巴巴的小咸鱼,孤零零地躺在盘底。\比/奇\中/闻¨网` `冕.沸?岳?黩!
就在昨天,他们的餐盘里,还是有鱼有肉,两荤两素。
“岂有此理!”
蹇义手里的筷子“啪”地一下拍在桌上。
他年纪最小,性子也最烈。
“这帮捧高踩低的狗东西!真把咱们当要饭的打发了?”
他霍地站起身,一把撩起袖子,作势就要去找管事的人理论。
“坐下。”
杨士奇头也没抬,用勺子不紧不慢地搅着碗里那清可见底的饭,语气平淡。
夏原吉像是没听见周围的动静,一如既往地沉稳。
他一口一口地扒拉着饭,吃得极为认真,仿佛吃的并非粗茶淡饭,而是什么山珍海味。!晓?税/宅~ *追-醉_新+漳¢结^
坐在对面的郁新年纪最长,他夹起一条黑乎乎的小咸鱼,放进嘴里,眉头先是咸得一蹙,随后又舒展开,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呵呵,蹇老弟,莫动肝火。”他放下筷子,笑呵呵地劝道。
“人一走,茶就凉,自古皆是如此,有什么好气的。”
“再说了,天天大鱼大肉,也确实油腻。换换口味,吃点素淡的,正好刮刮油水,我看挺好。”
“好个屁!”蹇义愤愤地坐下,“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杨士奇已经吃完了饭,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棉布手帕,一丝不苟地擦了擦嘴角。
他抬眼看着兀自生着闷气的蹇义,眼神平静无波。
“一顿饭,就把你的火气勾起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让蹇义面色不自在起来。
“若真是如此,那老师的棋还没开始走,你这颗棋子,就先把自己给废了。/优_品?暁`税-徃~ /追¢嶵·歆¢蟑_节^”
蹇义猛地一愣,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
“老师?”
“你觉得,”杨士奇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或偷瞄、或假装不在意的官吏,
“老师官职起落,这膳堂里就有管事迫不及待动手脚,是做给谁看?”
他又问:“你当真觉得,陛下罢免老师的官,仅仅是因为有人写的那几篇关于开海的策论?”
郁新也笑着接过话头,用筷子点了点蹇义的餐盘:
“士奇说得对。咱们呐,不过是陪着老师唱戏罢了。”
“现在这出戏,叫‘树倒猢狲散’。”
郁新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事的通透,
“周围这些人,都是看客。咱们要是先乱了阵脚,自己把戏台子给拆了,那才是真的丢了老师的脸。”
夏原吉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饭。
“把事做好。”
这四个字,简短而有力。
“户部的账,一笔都不能错。”
“朝廷的钱,一文都不能少。”
“这,才是咱们的根本。”
杨士奇赞同地点了点头。
“把根扎稳了,任他风吹雨打,也吹不倒我们。”
他看着眼前的三位同窗,一字一句地说道:
“等着。”
“等着老师的下一个吩咐。”
蹇义不说话了。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盘子里那点猪都嫌弃的饭菜,眼神变幻。
然后,他重新拿起了筷子。
四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就在这闹哄哄、充斥着各种探寻与轻蔑目光的膳堂里,吃完了那份粗劣的饭菜,云淡风轻的离开。
天,塌不下来。
戏,才刚刚开锣。
……
……
应天府,贡院。
高墙耸立,隔绝了内外一切声息。
仲春的阳光被挡在高墙之外,投下的阴影让这座庞大的建筑群显得格外肃穆森严。
内帘之后,是决定无数举子命运的阅卷重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混杂着陈年书卷的霉味、浓墨的香气以及蜡烛燃烧的油耗味。